中年人叹息道：“假如一个人能让数万人活下来，我们所需要付出的，只是几个渣滓的性命。那你觉得，该不该追究这个人，判处他死刑？是几万个需要保护的人重要，还是那十几个渣滓重要？司法正义能当饭吃吗？”

    常熙熙道：“在人手紧缺时，这是个令人为难的选择题。但现在外援已到，你们不需要再籍借季长安的力量保护人了。况且，你们不能纵容他的嗜杀之心。他现在是杀有仇之人，以后就是杀阻拦他、他看不顺眼的人。再说，这个影响实在太恶劣了，恐怕有人会效仿。”

    中年人道：“但我们只能饮鸩止渴。你们知道吗？季长安杀人，白家也暗中谋害他们的竞争对手。他们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如果要按照律法审判他们死刑，我们还能有什么人用？这座安全区还怎么守？我们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者让他们戴罪立功啊！谁不想生活在一个人人光明磊落的城市中呢？如果我们像主城一样，拥有最强的武装力量就好了！”

    常熙熙默然。

    中年人适时结束了这个话题，离开了这里。

    上车后，戚寒昊问常熙熙道：“你怎么看待他的话？”

    常熙熙不假思索道：“弱者和强者各有各的生存策略和行事章则。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和季长安合作，让更多的人活下去，好歹能等到重新改革的机会。若是为了理想与正义不合作，人死光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

    那位满脸风霜的中年执法者叫林茂。

    林茂回去后，命人把挡住整条道路的桑塔纳移开，并收殓了胖子的尸体。

    而季长安仗着没人敢拦他，早早就同郁雨雅离开了。

    和林茂一起来的年轻执法者们一路蔫头蔫脑，沉默无言，闷闷不乐。

    林茂其实知道这些年轻人在为什么而不高兴。

    他们是安全区内的执法队伍，知道季长安制造的每一起杀人事件。

    他们忍季长安的暴虐已久，都想将季长安绳之以法。

    但民众需要季长安的帮助。

    当来自主城的支援队伍到来时，这些年轻人是最高兴的。

    他们以为，同季长安妥协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谁知道，林茂还是不许他们撕毁和季长安的合作。

    林茂说，主城的玩家虽然强大，但他们终究不会长留于虹光安全区。

    也许有一部分军人会留下，镇守虹光安全区。

    但那几位一阶后期的强者，大抵是不愿意留在培养资源不够丰富的虹光安全区的。

    到时候，他们还得跟季长安打交道。

    林茂想，他其实也想审判季长安啊。但是他已经过了那个年轻意气的时候了。

    他的棱角被岁月磨平，愈发圆滑，做事愈发考虑后果。

    在私下底同季长安进行交易，给他提供仇人的消息后，林茂也曾在深夜辗转反侧，悔恨内疚。

    这些人，纵使有罪，也不应该死在季长安手上，而是应当送入法庭！

    他亲手破灭了他年轻时将所有罪犯绳之以法的理想。

    他曾发下誓言，要为这个理想奋斗一生啊！

    他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

    他曾听说一个哲学难题。

    有一辆火车，它高速行驶且无法停下。

    在火车前方的轨道上，有十个普通人被恐怖|分子绑在了轨道上。

    如果不做任何措施，火车将碾过这十个无辜的普通人。

    幸运的是，有一个变道拉杆能让火车开上另一条轨道。两条轨道在最后会合并，即便拉了变道拉杆，也对火车线路没有任何影响。

    不幸的是，这条轨道也有一个无辜的人被恐怖|分子绑在上面。

    如果变道拉杆就在你的面前，你会选择拉动变道拉杆，救十人害死一人，还是选择不拉动变道拉杆，看着火车碾过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