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没有,沛州四街起了火,活生生烧死一个老女人。
好像是为了回去拿旗袍才死的。
这就是正宗穷命,为了一件旗袍搭上一条命。不然也不至于死。
穷人嘛都这样。我小时候家里穷的想吃发面馒头,都只能在梦里吃。
赫连澈推开窗棂吸烟,底楼守卫谈话顺着寒凉夜风,缥缥缈缈传来。
他紧皱的眉峰不由自主加深。
原来那女人姨妈竟是这样死的。
他自小被叔父丢在军队磨炼,向来将生死看得很淡很淡,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更是刻进骨血般深重。
打仗向来得牺牲,而这一牺牲就是数以万计的人命。
当年淮南一战,守城督军在郊外挖了三条又长又深的壕沟。
最后破城那日,三条壕沟满是永军子弟,他是踩着他们尸首进城的。
然而纵使像他这般,见惯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军人,都无法理解竟会有人会为了一件旗袍而死。
那女人怎样了?
沈泽言望着皑皑烟雾后的脸庞,装傻问了句,少帅指谁?
你知道我问的是谁。不怒自威的嗓音,又沉沉加重几分。
沈泽言只得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想来苏小姐应该会节哀,珍重自身,少帅无需过多担忧。
一番话,将苏曼卿与他的距离彻底拉远。
赫连澈不悦抿唇,他起疑了没?
这个他,自然是指凌子风。
沈泽言心领神会,凌校尉原是怀疑的,但天干物燥,炮竹星火从窗户掉进家中,又加上裁缝铺堆满易燃品,火势迅猛,这才一发不可收拾。这件事,属下们做的很干净,还请少帅放心。
泽言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才悲戚唤了声,脸上尽是哀默的声色。
属下在。沈泽言立刻答道。
替我拿水红色的西洋信笺来,我想给静宜写信。写完后你派专人即刻送达。
他家凌静宜喜欢水红色的印花信笺,来沛州多日,他还没有给她写过信。
从前他曾许诺过她,每到一个新城市都会给她写信,不让任何秘书代劳。
或许早日同静宜完婚,便不会生出这些枝枝节节,弄得他心情如此沉郁。
现在他需要从凌静宜纯真热情的身上,汲取片刻愉悦与温暖。
沈泽言心砰砰乱跳,以为赫连澈是要写信同凌静宜宣告破除关系,只得大着胆子问,少帅是有何急事吗?
没什么,只是今夜月色这般好,很是挂念她。
话落,沈泽言是大喜,觉得少帅总算恢复心性,便立刻去门口,吩咐侍从拿信笺过来。
陈朗回电报说,最晚礼拜五赶回来。
凌子风便将落葬仪式安排在礼拜天,苏曼卿还是如同前几日般,躲在小房间里,万事不理。
做法事的老道士悄悄拉住凌子风,压低声同他道,凌校尉,您常年在天上飞,最是忌火。更何况这被烧死的人啊,怨气颇大,又加上死在除夕夜,更是不吉利呐。依贫道看,您这样事事出头,忙里忙外,俨然如同半子般张罗,不但会对您气运有损,严重点,还会折寿。
凌子风恶狠狠瞪他一眼,冷声道,她是曼曼姨妈,便也是我姨妈。我替自己姨妈料理后事,要你多言什么。
一番话,唬得老道士不敢再张嘴,只顾低头念咒。
房间灯光昏暗,少女窝在角落,手背布满吊水针眼,凌子风看在眼里,痛在心底。
他摸摸她脸,哽咽道,小曼曼,沛州城有几个郡都在闹疫症,姨妈必须得火化后方能入土为安。这礼拜天,我们一起去送她最后一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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