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开始,林清羽开始亲自侍奉陆晚丞的汤药。一到喝药的时辰,林清羽便回到房中。花露端来药,他接过药碗,一闻就知这不是他给陆晚丞开的药方。
林清羽霍然抬眸。
陆晚丞冲着他笑:“怎么了?”
林清羽指尖几乎要扎进掌心。他摇摇脑袋,尽量平静地说:“没事。”
如果这是陆晚丞的选择,他会尊重。
“你是什么时候找我父亲要的?”林清羽问。
陆晚丞也不隐瞒:“岳父大人离京的那天,我起得很早。”
林清羽淡淡一笑:“缘是如此。你不怕痛了?”
“能有多痛?”陆晚丞不以为意,“女子都能忍受生产之痛,再痛应该没生孩子痛吧?”
林清羽胸口像是堵着什么,哑声道:“你不是说,你命由天不由你么。”
陆晚丞“啊”了声:“那我想多看一眼雪,多看一眼……再走。”
林清羽没再说什么,耐心地喂陆晚丞把药悉数喝下,而后一直陪着他,直到药效渐起。
陆晚丞神色变化不大,额角却是青筋暴起,没多久就出了一身的冷汗。对上林清羽的目光,他用手挡住自己的眼睛,颤声笑道:“你别看了,我现在肯定是五官扭曲,很丑的。”
林清羽将他的手拿下,握在掌心,轻声道:“我要怎么做,能让你好过一点。”
陆晚丞分出神想了想,不知真假地说:“嗯……让我占点便宜?”
林清羽迟疑片刻,问:“你想怎么占。”
“放心,我不会太过分的,就是想听你叫一声……”
林清羽猜测道:“晚丞哥哥?”
陆晚丞确实是这么想的。可是,看着林清羽难掩关切的神情,他突然改变了主意,他想再过分一点。
反正……反正林清羽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陆晚丞摇了摇头:“不叫‘哥哥’,叫——‘老公’。”
林清羽怔了怔,无奈地问:“你知道‘老公’二字在大瑜是什么含义么。”
“我知道啊,是太监的意思吧。”陆晚丞想用平时调笑的口吻和林清羽说话,但是他太痛了,痛到只能勉强露出支离破碎的笑容,“但是实不相瞒,我毕生的梦想就是进宫去当太监。”
林清羽:“……”可以确定,陆晚丞已经疼得神志不清了,才会说出这等胡话。
陆晚丞艰难道:“你能让我占这个便宜吗?”
这有何不可。
林清羽用袖摆轻柔地拭去他额上的冷汗,低声唤道:“老公。”
陆晚丞虚弱一笑,强压下因为疼痛几乎要溢出口的呻yin,笑得眉眼弯弯:“真好听,谢谢老婆。”
第35章
林父的药方在于以毒攻毒,用毒药激发病者身上潜在的生机,从而延长他的性命。药的毒性过强,入体后毒发,会给病者带来无法承受的痛苦和一些难以把控的副作用。用药不过三日,陆晚丞的双腿就渐渐失去了知觉。
即便如此,它能争取到的时间也是有限的。入冬后的每一日,都可能是陆晚丞此世的最后一日。但只要他还活着,萧琤就不会蠢到对侯府少君下手。正如萧琤自己所言,他在等,等陆晚丞一死,一切都结束了。
十月中旬,离京数月的张世全得以返京。他回京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求见两位主子。
这段时日,陆晚丞多数时间都在昏睡,张世全只见到了林清羽一人。
“少君,都查清楚了。”张世全声音压得极低,“徐州庄子上那些多出来的收入,确实是经营私盐所得。”
林清羽眼眸一暗,竟笑了起来:“说梁氏有本事,却连自己的儿女都护不住;说她没本事,又有胆子干这等一旦败露即是死罪的勾当,真乃奇人也。”
先帝在时,大瑜私盐猖獗,屡禁不止,严重影响到朝廷的收入。圣上即位后,大力打击私盐,甚至推出了新盐法,贩卖私盐超过一定数目便是死罪。但私盐利润极高,重压之下仍有不少人铤而走险。林清羽没想到,梁氏竟也是其中之一。
林清羽稍作思忖,又道:“若是私盐,账面上的收入不该只有那么点。”
“少君英明。庄子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大头都到了夫人娘家人手上。”
这就难怪了。梁氏娘家相比侯府只能算得上小门小户,他们以为天高皇帝远,拿着南安侯府别庄的名头在徐州便宜行事,闷声发大财。徐州的地方官员,即便察觉到了什么,也碍着南安侯府的面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以南安侯的谨小慎微,定然不敢干这种勾当,想来也是一直被蒙在鼓里。事情一旦败露,圣上看在他多年的忠心上,或许不会满门抄斩那么严重,但查封抄家总是免不了的。
张世全问:“少君,此事可要告诉小侯爷?”
“不必了。”陆晚丞还活着,他在名义上就是南安侯府的人,事情败露也会收到牵连。林清羽朝窗外看去,淡然道,“等他去后,我自会料理……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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