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甲 - 分卷阅读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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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

    她轻轻唤了一声,他依旧没有反应,车厢外却传来丁未翔低低的声音。

    “主子为了尽快出这趟远门,不眠不休地同各方元老论政了三天三夜。”

    肖南回不说话了。

    想了想,她把那卷册子拿起来放到一旁,又抽出一旁叠着的毯子拉到那人身上。

    做完这一切,她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这样的事,她是第一次为旁人去做。而从前,杜鹃曾为她做过很多次。

    鼻子一酸,她险些又要不争气地掉下眼泪来。但她终究还是学会了平息那些情绪。她在心中默念那些已经离她远去的名字,渐渐便感觉到一股温热的力量从心尖流淌而出、最终通达全身。

    再次睁开眼,肖南回支起一点车窗、向外望去。

    车子已经驶出城门,外面是阙城城门外熟悉的景象,平坦的官路通向远方,路旁已经浓绿的高大杨树在夏日晨光里沙沙作响。

    她曾无数次从这里出发,又无数次回到这里。

    这一回,她并不知道路的尽头在何方,只知道不论前方等待着她的会是什么,她都要亲手结束这一切。

    第149章 前朝遗患

    六月苦热,赤州境内接连十日未落下一滴雨。

    白日里闷热难熬,过了傍晚才能有些凉意,肖南回便常常倚在晃动的马车侧窗旁,一边吹着晚风、一边整理思绪。

    有时她思绪放空,便会坐在马车的角落里偷偷观察他。

    这十日间,他很少说话。

    他带了足足十个箱子,每个箱子里都是满满一摞文书奏简。期间总有快马从后面赶上来,有时是夜深人静的子时,有时是烈日当空的正午,每次都是拉来一箱、再取走一箱,每次箱子都装得很满。

    肖南回在旁看着,渐渐从一开始的好奇难耐、变得习以为常。

    她曾经觉得皇帝是这天底下最最舒坦的差事,出门八抬大轿、脚不点地,进门金杯玉盏、高枕无忧,琉璃美人要多少有多少、珍奇巧玩恨不能一朝之间都送到眼前来,放眼天下他说一没人敢说二,永远不会有人瞧不起他、欺辱于他,更不会如她一般常常枕戈待旦、泣血忘餐。

    但如今,她突然对所谓天家失去了兴趣。她唯一还有所艳羡的,不过是他身上那些经年累月、克己修身带来的某种气度。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是对周遭事物从一而终的淡漠,她勉强能用“从容”二字去形容,而那种感觉是她身上绝不会有的。

    她时常是焦虑地、不安地、蓄势待发地。

    从容对她来说太过奢侈了。

    而除了与那十只箱子作伴,他偶尔也会停下来、估算一下时辰,然后从漆盒中拿出一只瓷瓶递给她。

    每只瓶子里只有一粒药,服过之后瓶子便收进另一只漆盒。如是往复,一日两次。

    他说那是她伤后吃的救命药,为了稳妥起见,教郝白又多开了几副。

    她没多问,但心下几乎肯定那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开出几副的东西。因为那药的滋味和郝白曾在穆尔赫给过她的枳丹很像,只不过闻起来更香、吃下去更温热一点。

    这样的东西,那抠门郎中怎舍得像开顺气丸一样、让她一日吃两颗?

    想到这里,她吃得更开心了。

    吃着吃着、那晚在斗辰岭的记忆断断续续地浮上心头,她隐约记得郝白那张气急败坏的脸在她头顶晃啊晃,然后骂了些难听话后、又狠狠给了她几针。

    她不想完全沦为丧良心的人,便寻了个机会问起那江湖郎中的下落。对方只淡淡说:给了他些别的事做,并请了个老朋友作陪,过的是清静无忧的日子。

    她有些半信半疑,因为从离开阙城起她打喷嚏的次数莫名多了起来,耳根子也有些发烫,总隐隐觉得那郎中过的并不是舒坦日子,所以才会三天两头咒骂与她、害她鼻子痒痒。

    亦或只是是因为天气实在干热难耐,所以她的鼻子才总是干痒。

    终于,第十日傍晚时分,随着一声惊雷落地,雨滴开始啪嗒啪嗒地打在车盖上。而几乎是与此同时,那运送箱子的人突然便不再来了。

    肖南回猜测,这是因为进入了霍州境内的缘故。

    他终于闲了下来,在太阳落山前调了一味气息甘辛冷冽的香点了,斜斜倚在骤雨敲击的侧窗旁,静静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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