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不知是说给沈林林听的还是说给她听的,肖南回只是觉得或许眼前这个才是真正的沈家人,即便没有穿着利落绸、坐着香车宝马,浑身上下也依旧充满了富贵权势带来的傲慢。
她突然有点不那么瞧不上沈林林了。至少他还有些许寻常少年人的影子,虽然再过几年这些东西也就会烟消云散了。
若论打架,在场未必有人是她与丁未翔的对手。
可在权势面前,武力只是被奴役的工具。
若想要权势低头,只能用更大的权势去压他。
“既然家主不便,那我等便只能先行回去了。”身旁男子不急不缓地说道,语气中没有半点不恭敬,“在下复姓钟离,还请姑娘事后回禀家主。”
他说完,再没有多看那沈央央一眼,轻轻拉起她的手便要转身离开。
“你等一下!”
牧鹿少女终于坐起身子来,她望着那个令她有些摸不透的年轻男子,似乎在权衡些什么,最终还是拍了拍座下那只牧鹿的脑袋,低声说了几句,随后解下腰间的铃铛,在那只鹿的背上站了起来。
那只牧鹿昂起头发出一声悠长的鸣叫声,与此同时,沈央央手中的铃铛发出一阵暗哑的声响,整个鹿群瞬间收回了凝视、开始sao动起来,成千上万只蹄腿在砂岩地上抬起落下,皮毛间细微的摩擦混着鹿鼻中喷出的气息,将空气惊扰震动。
不过顷刻之间,鹿群分作两边,避让出一条通往杉木林深处的小路,路的尽头是横亘在两座石头山之间的单孔城门,城门之上是一座孤零零的烽台,台子四角有些火光,将门上带锈的青铜涿弋映出一道道又尖又长的影子。
可肖南回此刻的震惊,却并非来自于眼前这神迹一般的情形,而是一种记忆深处隐约的勾连。
如果说在跃原初见沈林林驱赶畜群时,那种感觉还不甚分明,如今见到沈央央的举动和其手中的铃铛,她便更加确认内心那种隐隐躁动的不安。
同样的铃铛,她此前见过一回,听过一回。
第一次是在色丘的时候,她独自外出寻找吃食,那名同安律在一起的仆呼那,手腕上便拴着这样一只铃铛。
第二次是在焦松县长宓台,燕紫刺王欲窃秘玺,黑羽众将围剿之时,观礼的人群中便有一阵细微的铃铛声为其指明出路。
如果只是如此,倒也不能令她戒备至此。
她真正在意的,是那只铃铛上刻着的符文密字。
当初,她与皇帝在岭西荒原躲避仆呼那的追杀时,曾遭遇过狼群。
那只嗅着血腥味前来的独狼,头上便有一道血符,其上文字甚是古怪。她当时只道那是南羌秘术,如今想来,她其实从未在碧疆接触过这类术法,更不曾在衣食住行中见过与之类似的文字符号。
甚至更早之前,小雪那日突袭王帐的引子,便是夙平川的那匹黑马。那黑马头上有着用血书写的符文,而那符文也正是相同的文字。
铃铛声,还有那古老到不可追溯其源头的文字,无不指向沈家与仆呼那或许有着某种未知的联系。
或许,那秘术并非源于南羌,而是来自北方。
而那传说中可通走兽飞禽之语的枯衣氏后人,实则随着那次滔天洪水彻底离开了岭西,转而定居北方。
通晓御兽之术,此道说小也小,说大也大。
往小了说,不过畜生道,远不及搬山移海、扭转乾坤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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