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友山心中酸楚,面上还要故作冷静,生怕自己身后跟着的几十位年轻兄弟看出端倪,大乱了阵脚。
哀兵必胜。可若是哀过了头,势必会成为逃兵。而自古不论在何时何地,逃兵的下场都不会太好。
赵友山内心打着鼓,突然听闻侧方山林中一阵响动,回头望去的时候,竟看到一支近千人左右、全副武装的武卒。这些兵卒训练有素,脚下都绑了消声的厚布,盔甲也不似光要营那般笨重,因此林中行军竟无半点声响。
打头的人骑在马上,身形高大威严,正是雁翅营颜广。
颜广望了望那山中黑漆漆的一线天,既没看到白家流寇、又没看到肃北叛军,脸色当即有些不好看起来。
“鹿松平,你爷爷我可是冒着杀头的风险亲自带兵来此地的,你究竟憋得什么屁,快快放出来!”
鹿松平不急不恼,发号施令的架势却半分都没丢。
“时辰到了,你自然知晓。让你的人就地扎营,没有我的命令,不许靠近那山洞半步。”
颜广憋气得很,破口大骂的话就在嘴边,可想起腰间别着的那块腰牌,又生生吞了下去。
人是讨人嫌的人,可腰牌却是黑羽营的腰牌。
黑羽营仅有的那几块腰牌,分量同柏丞相手里的笏板差不多,他不得不从。
颜广将军令低声吩咐下去,而另一边的鹿松平却点了几个先前守官道的小兵卒。
“你们几个,一会随我进去。”
赵友山怎么也没想到,到头来进鬼门关这差事竟又落回自己头上。
他的困惑与惶恐写在脸上,声音都哆嗦起来。
“鹿大人,我和这几个小辈可比不得颜将军的手下,到时候若是出了岔子,我们可担待不起......”
他话音未落,颜广也很是不悦。
“鹿中尉这是何意?既然叫我们来了,又不让我们插手,执意让这几个软脚虾上阵,你当真不是在耍我?”
“软脚虾有软脚虾的好处,硬壳蟹有硬壳蟹的用法。”鹿松平的声音轻轻的,却在这个安静的夜晚显得格外触地有声,“将军就是壳子太硬了,才会让我这条蛇钻了空子,这么多年军功虽立了不少,却还守在西北关那鬼地方吃土。”
“......你!”
颜广气得美髯炸起,手里的缰绳被捏得咯吱作响。
“今日你若折腾不出来个名堂,我便当亲自揭了那缉拿令,将你就地斩于马下,省得陛下再为此事烦心!”
鹿松平不理颜广,自顾自检查着身上的佩剑与匕首,最后从腰间摸出一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
药丸黑漆漆的,瞧着能有熟透的棠球子那么大。
年轻武将那张有些Yin柔的脸上,第一次显出毫不掩饰的嫌弃来。
“江湖郎中,手艺甚是粗陋。”然而刻薄归刻薄,他最终还是将那粒药一点不剩地咽了下去,“若是无用,回头定要你好看。”
第161章 同出之剑
雨安多雨,常常从昏时下到深夜,天明前才停歇。
因此雨安的夜晚难见月色,斗辰岭的天空少有星辰。
然而今夜的斗辰岭却有月光,苍白的月光像九月降下的霜一般,将整片山林覆盖在一片朦胧的白色之中,唯有一处撕破了这柔软和宁静,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杀机。
一株木槿树轰然倒地,断口处平整得像是打磨了数月的桌子。
紫衣剑客反手一掌推出,那断木便像攻城的摆锤一般撞飞了十数名围攻的士兵,又压碎了雁翅营一早设下的拒马木障。他手中的剑在黑夜中划出一道道寒光,所到之处血rou横飞。
颜广早已拍马而上,几个来回才认出:眼前的人正是日前追缉的那紫衣剑客,眼中流露出不可思议来。
“羽林别苑五日前已经封山,你竟然......”
燕紫负剑而立,身形如那日登顶长宓台时一般倨傲。
“荒野中的枯枝败叶、蛇蚁蠹虫,也想阻挡我来去自如?”
鹿松平望着紫衣剑客身上还未干透的水迹,心中已经有几分了然。
“你晚了一步,他是从河道混进来的。”但他并非没有预料到眼前这一幕,“我已想过,若我要进山动这山中之人,你定会赶来。如今既然来了,便一并留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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