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的笔尖指到伍贡山尾的一处山坳,停了停。
“樊王虽一直忍气吞声,但这次也到极限了,他在滦河一线秘密布置了大量兵力,想等我们一到就展开围剿,我会小心把大部分樊军引到这个山坳里来。”
“你怎么做?”沈荨转过头盯着他。
谢瑾微微一笑,“这段时间和樊军交战,我们囤积了不少从樊军尸体上扒下来的军服,只要故意让西凉军打探到我们为混淆耳目穿上樊军军服,那么真正的樊军一到,他们会认为这些樊军就是Yin炽军……”
沈荨笑嘻嘻地捏了一下他下颌,“你一早就计划好了?”
谢瑾“嗯”了一声,握住她那只手瞅着她道:“怎样?沈将军?允不允许我出征滦河西?”
沈荨想了想,“那我带荣策营也埋伏在周边,以防有什么意外。”
谢瑾见她点了头,便拿笔蘸了朱砂,在地图上点了几个点,“你如果要去的话,可以事先埋伏在这处,到时我会带人从这边走……”
沈荨侧头看他,见他一面沉思着,一面不时点着笔尖,长睫下双目清湛有神。这种时候,一般他眉心会微微地凝蹙着,修眉也会略微上挑,可惜面具挡着,那种熟悉的神态只能凭想象了。
她叹了一声,把冰冷的双手往他衣领里探。
谢瑾慢慢停了手,“干什么?”
沈荨哈哈一笑,“手冷,给我暖暖手。”
“那就伸到里面来,”他抬起双臂,等她冰冷的双手摸到肋下,才放下手臂把那两只手掌夹住,“暖和些了吗?”
“暖和了。”她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声,把身体也整个儿贴上去,谢瑾搁了笔揽住她肩头,长时间注视着案上的地图。
外头的雨丝更密了,有细细的雪点子夹在其间飘落下来,寒气从翕开的窗缝里一股股往屋子里侵,他把人抱到床上,放下了床帐。
三日后的夜晚。
风紧云厚,月隐星黯,雪没有下下来,凛冽的寒风在山涧上下呼号着,呜呜的风声荡在耳边,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这一种扎人身心的霍霍之声。
沈荨裹着狐毛披风,策马立在一处山崖上,旁边是孙金凤与冯真,身后的树林里,隐着荣策营的五千将士。
她的目光凝注在山崖下一处黑乎乎的山隙处,谢瑾带领的Yin炽军正从那里秘密通过。
不一会儿有哨兵来报,“禀将军,Yin炽军已过了贡虎涧,现暂时停了下来,等待前面探子的消息。”
沈荨颔首,把目光转向西面方位。
离此地五十里处的山坳中,已有一小股的西凉军从昨夜起便潜在暗处,但据沈荨的探子回报,大批的西凉军一直集聚在伍贡山外靠近西凉与大宣交界处,并没有深入山腹中。
她压下心头那丝不详的预感,静静等着前方侦查樊军情况的探子回报。
半个多时辰后,两名探子回来了。
“什么情况?”沈荨见两人一脸疑惑,立刻出声询问。
一名探子道:“伍贡山尽处的滦河河岸,本已囤积了大量的樊军,昨晚我们才探过,约莫有两万多人,但今晚摸过去时,这批樊军却退了,一个士兵都没留下。”
沈荨吃了一惊,“退了?全退了?什么时候退的?”
“看樊军驻扎处留下的炊痕,应该是天亮前就退了,”那探子思忖着,问,“还要再探么?”
“已经退了一天?”沈荨眉头皱了起来,沉yin着摆摆手,“下去吧。”
她朝远处的滦河岸方向眺望,但天地间一片漆黑,视野中只能见到远处山林团团的黑影,天际中晦暗的沉云压得很低,直压到人的胸口上,压到人透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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