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席摆了三天,终于到了该把外婆的骨灰送到山上葬了的时候了。
天没亮外头就锣鼓喧天,乐队也开始演奏着欢快的音乐。凌岚本来就没睡好,这么一闹更是睡不着,索性起来了。周围的大人都很忙,尤其是小姨和妈妈,妈妈还抽空帮着凌岚穿孝服,将带着红点的白帽塞到她手里,嘱咐她别弄丢,送葬的时候需要戴上。
凌岚面无表情地呆着,像个傀儡一样妈妈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就戴上红点白帽,手里捧着外婆的照片加入了送葬队伍。
一路上乐队都在演奏,妈妈和小姨以及外婆其他亲人都需要边送边哭,但是那种哭并不是完全发自内心,要哭嚎得越大声越好,越凄惨越好,这是一种乡间习俗。妈妈看着凌岚完全没反应就一边哭一边用手肘撞她示意让她也跟着哭几句,但是凌岚却没有理会。
好吵!
为什么不能安静一点?
犯得着装模作样地伤心吗?又他妈不是在耍猴戏!
葬礼结束后,一行人回到外婆家继续摆流水席吃饭,这是最后一顿了。
期间有不少人来跟凌岚打招呼说话,都是她小时候的熟人或者亲戚,但是她却没太多力气应付,别人说一句,她机械地回一句。
“姐。”
凌岚终于有了些反应,她抬头看着来人,是弟弟凌峰。
他穿着校服,皮肤偏黑,留着平头,脸上还冒了些青春痘,跟以前一样架着一副眼镜,气质有些Yin郁和疏离。
“小峰。”凌岚鼻子酸痛,一下子有些没认出来,“你长高了,声音也变了。”
“有么?”凌峰挠了挠头发,坐在了她旁边,低头撑着身子吐槽,“你也变了不少,像我姐不像我哥了。”
凌岚有些苦涩地扯了嘴角,转头看他,“你刚在队伍里么?我怎么没看见?”
“我刚到,没在队伍里。”
“哦…”凌岚点了点头,接着问他,“你过得还好吗?”
“还挺好,又得了年级第一了。”凌峰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没什么起伏,不在炫耀,只是陈述事实。
“我知道你读书厉害,没问你这个。”凌岚沉默半刻,“爸爸离婚,对你有没有影响?”
“还行吧,他换多少女人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分别,”凌峰嘴角噙着不屑,“你该问凌凯什么感觉,毕竟走的那个是他妈妈。”
凌凯是第二任后妈生的弟弟。
“……”凌岚有些难过,“那,凯凯还好么?”
“就跟我之前一个样,”凌峰叹了一口气,“长大就好了。”
凌岚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和他坐着。
弟弟的脾气变了很多,凌岚对他最深的印象一直都停留在他像条小尾巴似的跟在她后面甜甜地叫她姐姐的模样,当时她还嫌他缠人,但是两人分到不同的家庭之后,因为生活环境不同,见面又少,那点血脉带着的感情就渐渐变淡了。
凌岚这才知道,原来血缘关系是很脆弱的。就像她现在为外婆哭红了双眼,是因为外婆从小照顾养大了她,而同样是外婆,弟弟表现得就像参加一个陌生人的葬礼一样。
饭桌上有很多熟面孔,继父和哥哥都在,他们之前也都跟凌岚打过招呼,但是她Jing神恍惚并没有太搭理。凌岚安静地吃东西,席间热闹,只有她一个人感觉味如嚼蜡,但是她到底还是发现了一丝异样,继父比之前安静了许多。
这种熟人社会里的餐桌上非常能体现等级关系。一般酒桌上只有最有地位,赚钱最多的男人声音最大,底气最足,最有资格指点江山、谈笑风生,原先的继父就是如此。
而现如今他却低着头,只是闷头喝酒和吃菜。
“……”凌岚在角落默默看了一会儿,随后继续吃饭。
流水席结束后,凌岚想找妈妈问问家里的情况,却不想被妈妈叫到了外婆的房间,她看着妈妈手里拿着的东西,一下子僵在原地。
是她当时在药店买的紧急避孕药!
“这是什么!?”妈妈拧紧眉心,声音又沉又痛,“你到底做了什么好事?凌岚!”
“你为什么翻我东西!?”凌岚压抑了好几天的怒火也窜了上来。
“我见你手袋底面有些脏了,想帮你洗一洗,没想到就翻到了这个!”妈妈怒极,一把把药盒丢到她身上,“你不是说你没跟他上床的吗!?”
“我已经20多岁了,又不是小孩子!这有什么问题!?”
“你还顶嘴!”妈妈眼泪立马流了下来,“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叫什么!?叫倒贴!叫犯贱!!但凡我从你包里搜出的是避孕套我都不会这么生气!能让你吃这种药的男人根本就不是东西!你知不知道它对你的身体会有什么影响,你到底还想不想当妈妈了!?”
“……”凌岚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只能低着声音开口,“我只吃了一次,不信你自己检查。”
妈妈完全没听,只是哭着自顾开口,“你从小就这样,我的话你是一句都不听!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女人要学会自爱!别那么容易把自己交出去!你就真那么着急,连结婚都熬不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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