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岁这年,我获得的最好生日礼物是做了电视电话会议室的管理员。也许有人觉得这没什么。不错,这既
不是一个职务,又没多少实惠。但它舒服。比起在查寻台整天口干舌燥地喊话肯定舒服。还在打算开通电视电话会
议系统的时候,想谋取管理员这个岗位的人大概总有一打。我自然也是其中一员。我积极参与竞争的原因很微妙。
凭着直觉,我觉得管理员非我莫属。因为,除去没有过硬的后台背景,我的条件最优秀。为了摆脱复杂关系的纠缠,
电信局领导在实在无法摆平方方面面关系之后,拟定了管理员的几条标准:相貌出众,落落大方,会说一口流利的
普通话。过去许多人在电话里听过我们姐妹的声音,但我相信,只闻其声,未见其人,是无法判断一个人漂亮与否
的。有的声音很甜美,但人长得却不敢恭维。有的姐妹长得不错,但普通话实在提不上把。不是自吹自擂,二者兼
而有之的只有我。只是我年龄稍大一点,但局领导说,二十八岁的女人既有姑娘的青春活力,又有妇女的大方稳重。
因此,年龄问题不成问题,剩下的一切都水到渠成了。
我如愿以偿,脱颖而出,走出姐妹们那喋喋不休的话房。走进电视电话会议室,我顿时有一种新奇感。我把会
议室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地打量一遍又一遍,最后我心中升起的感受是富丽堂皇之类的形容词。其实,会议室不完
全是我的工作地方,我的工作间主要是在会议室隔壁的监控室。这里有触摸式调控器,有发出轻轻嗡嗡声音的程控
机,当然,最主要是那台摄像机。我的任务是:只要有电视电话会议,省市和我取得联系,我再和乡镇取得联系,
保证各方面的信号都正常。那么,这时,各级领导的任务是收看收听上级会议的实况直播,而我则主要是监控隔壁
会议室摄下的图像是否清晰,传输是否正常。我一人所从事的工作,事关政令畅通,儿戏不得。但是,并不是天天
都有电视电话会议的,因此,我上班一个礼拜,都是在这安安静静的监控室里熟悉设备。
有一天,我轻轻点了一个按扭,面前机器里居然吐出一张隔壁会议室的照片,给我一个惊喜。省局发来传真,
说下午有一个电视电话会议。我开始忙乎。一切都从零开始,我向局领导汇报。局领导十分重视。亲自看我把机器
调试一遍,一切正常,才放心离开。我又打电话给县政府,告诉他们下午电视电话会议。挂下电话我才知道我的做
法是多管闲事。省委、省政府的会议,人家能不知道吗?而我却以为他们等着我通知呢!我是高兴激动得昏了头。
离省里的电视电话会议召开时间不到半小时了,我县的会议室一切准备就绪。我告诉省里,信号正常。几乎在
大屏幕上出现省里各部门领导的同时,县里的头头脑脑进入会场,个个西服领带,红光满面,头发梳得一丝不乱,
有说有笑。大概都知道上电视,形象至关重要。我站在一旁看着。我发现,再大的领导都有好奇心。当他们走过电
视屏幕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走进了电视,而且据电信局长介绍,这时省里也同时看见了他们,他们激动不已,纷
纷找准自己位置,大气不出,正襟危坐。
只有一个席卡没人坐下,那就是县委书记郝为民。而站在镜头外面的一个高大粗壮的中年人,笑容可掬,满脸
络腮胡子刮得铁青,炯炯的目光不时看我一眼。他走过来,问:「你是管理员?」
我说:「是,郝书记。」凭着直觉,我有把握相信他就是郝为民。
他又问:「我们开会,你在哪里?」
「我在隔壁。」
他「哦」了一声说:「我看看!」说完,一脚跨出会议室,来到监控室,坐到我坐的监督器前的椅子上。看着
隔壁会议室的画面,郝书记转脸对我说:「小鬼,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你的监视之下嘛。」
我有点尴尬,「这是工作需要嘛。」
但跟进来的电信局长说:「这是保证信号传输正常的。」
郝书记笑着说:「开个玩笑,小鬼,叫什么?」
我说:「叫马妮。」
「马妮,」郝书记重复一句,看看表,「时间到了,你辛苦了。」大步跨到隔壁,转眼出现在监视器里,一本
正经的。
我把会议室大屏幕的信号切到省里的主会场,让县里领导认真看会听会。我则在自己的工作间专心致志地看着
隔壁会议室的情景。我专注他们的每一张席卡,竭力记住他们的名字和特征。我想,今后,我的工作肯定与他们多
打交道,我必须记住他们的名字,并且最好能在大街上一眼认出他们。我发现,他们在开会的时候像小学生听课那
样,有的专心,有的走神,有的还玩小动作,有的也许忽视在电视摄像机前了,居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互递香
烟抽起来。不多会,会议室里已经一片烟雾缭绕,乌烟障气。画面像是雾里看花。我很反感,这些领导太散漫,连
小学生也不如嘛,明明写着禁止抽烟的牌子放在桌上,难道没看见?依我的脾气,我能到隔壁去提醒他们,要自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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