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谢平霖不情不愿跪在院子里,气红了眼睛,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吓得连头顶绵密的细雨都噤了声。
天光拨开了云雾又藏起来,只殷勤地将他濡shi了的肩膀晒一晒干,膝下的青石覆上了一层浅浅的苔,谢平霖甩着衣袖跪上去,软软的、好受了一些,却还气不过。
魏思昭像是在坏心眼儿上开了窍,遣人把他支使的内侍也拖出来,小东西跪在谢平霖对面也顶了碗水,被打得遍体鳞伤,跪得倒直。
谢平霖几乎气噎了,头顶上的茶碗摇摇欲坠洒了半碗水,魏思昭在他赌气摔碗前把他按住了,“别让朕因为这点小事儿,对你动大刑。”
大刑?
左不过是一顿板子打屁股,还能有什么大刑呢?
谢平霖一时想不到,气哼哼拂开了魏思昭的手,正赶上门外走进一群内侍来,抬着新造的木驴、夹棍从他眼前过……
谢平霖被那木驴上成排的长钉晃了眼,艰难地把嘴边的悖语咽了回去,队尾的小内侍驱赶着青牛走得慢,魏思昭朝他招招手:
“你们慎刑司的花样儿还挺多,却不知、这牛又要拿来做什么?”
“回陛下的话,”小内侍按住牛头福了福身,一脸恭敬地回禀道:“慎刑司各式鞭具统共一十二种,其中有一样三尺鞭,乃是用生牛皮条穿铜钱拧制而成。罪奴受刑时,这铜钱可撕裂肌肤,使得犯错奴婢血rou横飞,不敢再犯。且伤好后可留痂数月,痛痒难当……”
“别、别说了!”谢平霖厉声打断他,惊急地竟喊出了少年音,魏思昭瞥了他一眼勾了勾唇,“你这动静儿,在床上的时候可没这样儿叫。”
“您在床上也比这温柔得多……”谢平霖暗暗腹诽道,一时也不得不低头,他急急拉扯着他衣袖,摇着魏思昭的胳膊和他示好,头顶着的清水晃荡着,谢平霖不敢太造次,只小小声地:
“主人若是喜欢听,奴这会儿就能去床上叫……”
“可你刚不是还闹脾气吗?”
“算奴错了,奴道歉……”
什么叫算你错了你道歉?我看你那屁股是想开花了。
魏思昭照着他那手背拧了下,疼得谢平霖“啊——”一声,他急忙改口:“是奴错了,奴道歉。”
魏思昭拍拍他脸蛋儿,嗓音沉下来冷冷的,他说认错晚了,“好好领罚吧。”
谢平霖小脸刷地垮下来,一时连装也懒得装,魏思昭命他和那一起受罚的内侍“打擂台”,说什么“谁先摔碗谁就挨鞭子”——
话音刚落就听一声响儿,谢平霖猛地仰起头,将那轻薄的瓷碗摔碎了,瓷片儿直溅到魏思昭脚边上,慎刑司掌事在里间“哎哟”一声跑出来,身后还紧跟着祁庆玉,魏思昭抬手要拦竟也没拦住——祁庆玉两步冲过来,赶在掌事前头打了谢平霖,他抬起一脚踹在他腹上,鞋底踩住他脊梁,祁庆玉狠声斥骂谢平霖:“下作东西!你要弑君么?”
……怎么就扯到弑君了?
魏思昭轻轻皱了一下眉,忙走过去要拉开祁庆玉,可才迈了一步就被拦住了——
慎刑司掌事跪在他身前,声音尖细地劝谏道:“陛下不妨狠一狠心……”
“可这还没到需要朕狠心的那一步,”魏思昭压低声音解释着,“他就是有些小脾气,挫挫他锐气就好了……”
“陛下!”掌事叫了一声又磕了个头,“恕奴才斗胆直言,谢公子天纵英才,桀骜不驯,并不是怀柔之策可以收服的……”
……那要如何收服呢?
他予他温柔无用,深情亦无用,难道要次次大刑加身生死相逼,他才能真正屈从么?
他也只不过想要他低头,毫无二心地、来爱他。
魏思昭从掌事身前绕开了,扳过祁庆玉肩膀将他扯下去,他说“要如何收服、那是朕的事。”
谢平霖眼睛红红地不看他,鼻尖一抖一抖地还委屈着,他委屈魏思昭让他和阉人比,更委屈的、是魏思昭一次次纵容祁庆玉、纵容他骑到他头上来……
魏思昭刚要张口说什么,谢平霖便马上转头瞪向了祁庆玉,他逼得魏思昭实在没法子——
天子不得不做昏君,魏思昭“审时度势”下令道:“所有人都退到后殿去。祁庆玉……犯上,罚、四十大板。”又觑着谢平霖的脸色补充道:“扣、三个月俸禄,以儆效尤。”
待到后殿里打板子的声音传过来,谢平霖才稍稍有了些好颜色。
魏思昭蹲在他身前,解开他腰间的带子给他揉肚子,“说好了叫你领罚的时候不许闹脾气……”
谢平霖听着他和暖的声音又红了眼,张了张嘴巴就想叫屈——
“是你自己拒绝了相印讨苦吃。”魏思昭轻声打断他。
“蓁蓁,你知道什么是脔宠吗?”
“你知道什么是臣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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