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叶枕戈又是一阵腹诽,陶离儿站在村口翘首以盼,今日乃他归谷的日子。
然而出现眼前的却为意料外的人。
“我二师父呢?”陶离儿不死心地朝那人身后张望。
叶枕戈浅笑道:“我欲往书坊取些东西,顺道接你。”
陶离儿心觉奇怪,跑腿的事,席岫从不叫叶枕戈做,毕竟他二师父有武功,叶枕戈却瞧着就是个书生。娘以前替他“拜师”不成,还在他面前骂过对方:负心多是读书人,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他跟着去了书坊,看叶枕戈往包袱中装了几本书和一把扇子,随后将那包袱挂在了他肩头。
……敢情是拿他当苦力使呢!
为接下来半个月有好日子过,陶离儿没有当面“欺师灭祖”。
行走山路,陶离儿一心三用。
一时雀跃不已,想着很快就能见到大黄了;一时黯然神伤,娘已不像上次那般不舍,叮嘱他要听师父们的话,便忙给施明卉梳头描眉去了;一时愤愤难平,叶枕戈有手有脚,凭什么让自己替他扛包袱!
山路崎岖,他心思又不在脚下,被凸生而出的树根一绊,踉跄着跌趴在地,立马疼得嘴角抽搐小脸苍白。叶枕戈回眸望来,他亦抬眸望去,不成想对方毫无帮手之意,转身就走。
“喂!我脚疼!”陶离儿大声叫嚷,“喂!我走不动了!”
叶枕戈驻足道:“与我何干?”
陶离儿愤慨道:“你是师父,看我扭伤了脚怎么能不管?”
“我是师父吗?”叶枕戈缓缓回身,似笑非笑看着他,“我以为自己是个叫‘喂’的人。”
陶离儿被他的话噎住了,但很快便反应过来:“我娘送了你两只鸡,你不管我也不管受人的恩惠吗?”
叶枕戈轻笑道:“不赖嘛,还懂得挟恩图报。”
“奈何世间并非所有人都知恩图报,”叶枕戈淡淡道,“而今是你有求于我,便该有求人的态度。”
陶离儿岂肯低头:“二师父见不着我一定会来找我!”
“耐心等吧,”叶枕戈边说边举步,“等他寻到你天也黑了,这深山别的不多,豺狼倒是不稀缺。”
陶离儿一阵心慌,知晓对方绝非虚张声势,他亲眼见施明卉救治过在山中砍柴遭遇野狼袭击的村民!
“喂!喂!”瞧叶枕戈越走越远,陶离儿急出眼泪,“喂……别丢下我……”
当叶枕戈即将拐入弯道,彻底消失视野时,陶离儿大喊道:“师父师父!求求你别丢下我……”
他看那人身形蓦然顿住,一步步缓缓走回,接着无言地背起了自己。
“我讨厌你……”陶离儿惊魂未定,眼泪鼻涕都抹在了叶枕戈肩头。
“是吗?”叶枕戈笑语温柔,“真巧,我也不如何喜欢你。”
扭伤的足踝抹了药油火辣辣地疼,陶离儿直挺挺躺在床上,想起大黄热情地摇着尾巴迎接叶枕戈的场面,心里就堵得慌。
总归睡不着,他撑着木棍下地,决定到屋外跟已住进狗窝的大黄“叙叙情”,但思及那狗窝也是叶枕戈做的,心里便又不是滋味。他并非当真不念别人的好,除了强迫自己读书,要求严厉,叶枕戈也没有特别讨厌的地方……念头刚一升起,陶离儿立刻晃了晃脑袋,他可不是大黄,别人给口饭文绉绉唤声黄公子就觍着脸摇尾巴!
结果前脚迈出门,就与月夜下的人视线相撞。
叶枕戈应是听到了动静,自潭边转望而来,发现他后便微笑着竖起食指抵在了唇前。
陶离儿迅速点头,点完头才开始懊悔,这跟摇尾巴的大黄有什么区别……他一瘸一拐走向潭边,站定对方身侧,看对方弯腰将某样事物小心翼翼放入了水中……
那事物他并不陌生,是被叶枕戈连同书一起装进包袱的扇子。
好好一把扇子为何要扔呢?
陶离儿费解地仰视男子,叶枕戈却突然俯身横抱起他,径直走回房间,将他轻轻搁置床榻。过程悄无声息,直至温热的气息拂上耳廓,文雅嗓音响起耳边,陶离儿才醒过神。
“这件事,是我与你之间的秘密。请你替我保守秘密,好吗?”
“……嗯。”陶离儿呆呆应道。
“多谢你。”
语落,叶枕戈旋身离去。
心怦怦直跳撞得胸口疼,陶离儿屏住呼吸,兴奋不已!他打小儿活在娘眼皮子底下,身上几根毛他娘都晓得,哪里有什么秘密?如今不仅有了,还是关于叶枕戈的……他总算扳回一城,对方能用大黄拿捏自己,他亦可如法炮制,以此拿捏对方。
宰相肚里能撑船,陶离儿肚里就飘得起一只蜉蝣。
当叶枕戈又一次因他贪玩耽误学业,罚他抄书后,他嘿嘿笑道:“你若罚我抄书,我就把你的秘密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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