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金帐 - 第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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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上泛起丝丝缕缕的疼。好像被人狠狠打了一场。她从漫长的梦境中醒转,睁开迷茫的眸子,望见头顶层层垂挂的锦帐。“夫人醒了?”丽儿在帘外听见动静,脚步轻快地走进来。“夫人饿了吧?这会儿都过了午时了,您昨儿就没怎么吃东西,又睡到这个时候。”顾倾试探着坐起身,腰腿酸软得使不上力气。锦被下的情形不宜给丽儿瞧见,小丫头才只十四五岁,何苦教她过早见识这些不堪。“我想沐浴,你帮我准备。”寻个借口把人支开,她撑着床沿勉强坐起身来。锦被滑到腿上,露出纱布包裹住的伤处,和印着吻痕指印的雪白。干净的新衣整齐叠放在床侧的春凳上,她探身去取,手臂牵引肩头的伤,疼得轻嘶一声。她一向是极怕痛的。幼时和邻人家的孩子一同扑蝶,跌摔在花丛里,膝盖和手掌擦破了一点皮儿,蹲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母亲从邻院冲出来,在邻人不住的道歉声中,一路把她抱回自家院子。翻开裤脚看见那点甚至没有渗出血丝的伤,母亲哭笑不得的戳了她的额角。“你呀,娇气包,爱哭鬼!”原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呵宠的宝贝。一朝风云变换,落到人人可欺的境地。她时常会想起自己最艰难的那几年,幼时长在父母膝下的日子,仿佛上辈子一般久远,那些甜蜜的美好的回忆,是她心底不能触碰的存在。但凡忆起半丝被人好生相待过的甜,眼前的苦日子便再也熬不下去。她只能往前看。一只手伸过来,替她拿起衣袍,展开,披在她肩头。他似乎沐浴过,换了竹青色簇新的袍子。顾倾裹住衣袍遮住自己,“爷,您怎么……?”他少有白日还能闲暇下来的时候,又岂会在这时辰出现在她房里?男人将炭盆移过来,抬手遮下幔帐,坐在她身侧,推开她肩头覆住的衣衫,“你这伤,一日要上两回药,不可躲懒,否则——”指尖轻轻点过翻卷的细长伤口,血迹已经干涸,离痊愈尚还遥远,他熟练的为她抹药,包扎,“若留下疤痕,瞧你哭不哭鼻子。”顾倾抿唇笑了笑,一牵唇,连嘴角也跟着撕裂般泛疼。嘴唇咬破了,昨晚又那样用力的吻,此刻下唇还是肿的。包裹好伤处,他重新替她将肩头的衣裳理好,“听你吩咐丽儿去备水,昨晚才泡浴过,今日伤处不要再沾水了。”他托着她的腰,将她扶站起身,贴在她耳侧低声问:“腿还酸么?需不需我抱着你……”她摇摇头,抬手轻推他,“爷去外头等我吧。”薛晟没有坚持,目送她转去屏后。他没有离开,随意在屋中踱着步子。这间屋子当初便是为了方便她而布置的,可明显她拘于身份,那些胭脂水粉、金银玉器,几乎都没有动用。掀开妆奁下的抽屉,连为她备好的厚厚一沓银票也都好生躺在那里。锦衣玉食的生活于她,仿佛并没什么吸引力。几案上随意放着她做的针线,一块石青色的料子,绣着松竹纹,尚未完工,瞧纹样颜色,明显是给男子做的。他拿在手上把玩了一阵,就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转过头来,女孩松挽长发,一面用巾帕抹去腮边的水珠,一面朝妆台走来。见着他,杏眸轻怔,又瞧见他手里的东西,大惊小怪的快步靠近夺了过去,“还没有做好的,爷小心走了针……”他瞧她这副紧张的模样,不由弯唇笑了下,“给我做的?是什么?”女孩抿唇沉默了片刻,拉开抽屉,取出一只陈旧的小木盒。“是裹汤婆子用的罩子,我给自己做了只粉红色的,爷这只是石青色……”打开盒子,她那只已然做好,静静放置在里面。薛晟不由顺着她的话去想象,冬夜寒凉的锦被里,塞两只灌了滚水的锡奴,包裹上成对的隔热罩子,枕上躺着相依相偎的两个人影……他这样的一个人,生来就注定不会平庸的活在那些凡俗琐碎的日子里。他在江州凭着过人的意志苦熬过五载凄清岁月,在京城牢狱里踩着血污和白骨一步步向上攀爬。他从未具体的去想过,有人相伴的生活该是什么模样。如今那些场景越发清晰,她带给他的,不仅仅是rou身之上绝对的欢愉,更是默然相对的时光中,那些点点滴滴的暖意。观月阁,是岷城最高的塔型建筑。朗月清风下,薛晟拥着少女,立在最顶端的台前,俯望整座城池的繁华。街巷恢复了它往日的喧闹。闻江倒映着灯火,星星点点,水波熠熠,仿佛银河落入人间。呵气成冰的危楼上,男人敞开披风裹住身前颤颤的娇人儿。她回转头来,口中溢出的白雾痒痒漫在他线条硬朗的下颌上。“好冷啊,五爷。”

    “想热乎乎吃碗汤圆,适才在楼下瞧见了煮圆子的摊档,您陪我去,好不好?”沉郁的面容并没变化,依旧是波澜不兴的一张脸孔。声音里却不自由带了几许他自己未曾发觉的宠溺。“——好。”作者有话说:岷城之旅结束啦。回京!昨晚不小心点错了,0点章提前发了,今天也跟着早几分钟好了。薛晟这个人挺复杂的,感觉把他写的太浅薄了。前面几章修改了一点点,剧情没有变,不影响继续阅读。晚安宝宝们。好梦。上元夜,诚睿伯府结束了一天的忙碌。东南角晴澍苑内室,杨氏对镜卸下沉重的钗环。一双手掌自从摸过来,落在她肩头着力揉按。杨氏“嘶”了一声,放松筋骨,眯眼享受丈夫亲力亲为的“伺候”。“累了吧?”薛诚一身鹅卵青色寝袍,头发披下半束,模样闲适随意,广袖挽折两寸,露出瘦而有力的手腕,“家里诸事离不得你,娘那边又须得日日看顾。”杨氏靠在他身后,低笑了声,“大爷真是的,今日是怎么了,与我说这些见外的话。”抬手扣在肩头的大掌上,闭着眼道:“夫妻本是一体,大爷在外报效朝廷,分君之忧,家里这些琐事,自然应我来理。我既做了大爷的妻子,岂不明白身为这伯府宗妇的本分。”薛诚笑了笑,“若是不嫁我,嫁了你娘家那个表哥,兴许……”杨氏张开眼睛,抓起台上一只绒花朝他丢过来,“大爷混说什么?闺女都快议亲的年纪,还说出这样混账的话来。”薛诚抬手接住那朵绒花,含笑别在她鬓边轻哄,“与你说笑罢了,你不言苦,我瞧着心里过意不去,我是心疼你啊,琼珠。”他这样温存亲热,倒令杨氏有些不自在起来,她咳了声,转过脸夺下那朵艳紫的绒花,“算算日子,五弟他们快回来了吧?”薛诚直起身,走去对面官帽椅上坐了,掌心端了茶盏,道:“清早收到岷城送来的密信,老五已办完了事,不日就要回京。”杨氏想到一事,“那顾倾呢?老五有没有说,要怎么安排?”薛诚反应了一会儿才把这个名字与自家五弟身边的小通房对上号,“你是说那丫头?”“回京之前要提前告诉我,沿途派人去把她接了,送到寺里去做几天样子才好回来。”薛诚蹙眉:“怎么这样麻烦?”“不然呢?”杨氏道,“若是这事露了馅,我与五弟妹怎么交代?人是我安排出去的,你跟老五言明,可不能叫我里外难做,若是为着这事激恼了五弟妹,往后妯娌之间还怎么往来?”见薛诚端茶不说话,杨氏知道他根本没把这点事看在眼里,按说一个通房而已,又是林氏亲自做的主,薛晟就是再怎么喜欢怎么宠着,林氏也不该有怨怼。男人不了解女人,更不要指望他去体会林氏复杂的心思,她也不准备为了别人房里的事与他争执。当下便叹了声道:“其他的你别管,老五哪一日什么时辰进京,一定要提前知会我。”薛诚点点头,搁下茶起身扶她走去床前,“你也别只顾惦记他们的事,自个儿也要保重身子。”见他垂帘要一同躺下,杨氏抬手推了推他,“要不,你去月泠那儿……”她早年坏了身子,幼女慈儿出生后又怀过一个男胎,三个多月时为着cao持公中的事掉了,为免长辈们忧心,这事瞒下来,府里谁都不知情。杨氏素来要强,不肯露出半点虚弱模样给人瞧。当时薛诚人在外地追查案子,也是回来后才晓。杨氏小月子没养好,落了病症。自打那以后,两人这五六年都未再敦lun。她把房里的丫头月泠开了脸,为了方便薛诚去住,还在后院专辟出一间房来给月泠。闻言,薛诚面色沉了沉,他倚过来,拥住妻子的肩,“我说过多少回了,由着我。”她静静偎在他怀里不说话,闭上眼眼角有水痕滑下。他捻着她的肩,幽幽道:“琼珠,你好生养着,不要想太多。”她攥紧他的衣襟,把流泪的脸埋在他肩窝里。“好了,安置吧。”他拍拍她的肩,搂着她躺进被子。圆月高悬,清晖洒在窗边。半透的帘帐里,顾倾背身委坐在里侧,长发撩在一边肩头,手捉着被角掩在胸-前,雪背在透进来烛光里轻轻颤栗。刚抹完药的伤处暴露在男人幽沉的眸子里,指尖掠过伤口边沿,一路轻抚过去。“爷,咱们还有几日?”她被男人探掌拢到身前,微凉雪背紧贴他紧实的胸腹。这一问听来不祥,仿佛回京之日便是两人生离之时。男人不言语,指尖寻到密-合微肿处,轻勾出几缕薄薄的润意。女孩仰起脸,蹙眉轻嗯了一声。磅礴盛大的物替代修长的两指。她颤着腰,咬紧朱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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