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地诸侯联合举旗谋逆,江山百废待兴之时战火再起,其中齐王李韬最为骁勇,其子小齐王李丰义亦是人中龙凤,齐王率兵自封地一路向北扩张,在南方渐成气候。继而风云变幻,其他三位诸侯相继落败,有的被生擒活捉,有的被身首分离,有的被剁成rou泥。
齐王所处局势逐步从势均力敌滑向寡不敌众,讨伐诸侯的军队突破关要天险,一路南下,最终齐王战死沙场,小齐王不知所踪,民间传他渡海而去。
周小将军周宗明在击败齐王后受封益州督尉,典掌军事,负责清扫战场、收编齐王残部,此外还需辅佐郡守重建郡县、劝课农桑、休养生息。
这日,天白得煞然,热气四溢翻卷,沟中虫子嗡鸣,市集人声倦怠。
市集摊子摆得乱中有序,正好留出三人道,讨价还价、奋力吆喝的喧闹盘旋在市集上空。
各地汇聚而来的看客、买家前遮后拥,走几步不时可见一群人围着摊子看热闹,还有四处踱步东张西望寻买家的人。
摊上卖的大多是家禽及其附属农产品,而货郎前围的人最多,他货担上挂着丝瓜瓢、扫帚、梳子、拨浪鼓等货物,一边卖还一边说顺口溜,好不热闹。
边地附近的罗族人今日也带了货物摆摊,有花纹瑰丽的毯子、打猎捕获的雉鸡以及风干的野猪rou等等,此次还带来了一个奴隶。
等了半天,罗族人摊上的货物基本售罄,笼子的奴隶除了刚开始还有人围着看新鲜,之后就无人问津。
边地的百姓虽已和罗族人往来多年,但仍鄙夷这些山民的“残暴”做法:罗族人在山中以村寨为单位聚居,以打猎采摘为生。此前道路不通、沟通不畅,山民们还有捉奴蓄奴的风俗,不少误入山中、冒犯罗族人的外人被关起来做了奴隶,那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这些奴隶们的家属也不知道从何找起,就算是碰巧在市集上找到了、赎回了,那奴隶也早已被Cao劳、折磨得命不久矣。
不过这种事情在罗族人和外界接触后大大减少。罗族人来到边地市集交换物品,得到种子并且学习种植技术,他们于山中开荒耕作,尽管收成聊胜于无,但移风易俗的进程仍在缓慢推进。
摆摊的两位罗族人开始用方言商议如何处置这个卖不出去的奴隶。
一汉子在这山民摊子前驻足,此人身长七尺,眉入鬓角,目露Jing光,蜷须浓髯,发髻裹着灰褐缁撮,粗布麻衣下鼓起健壮身躯,威风凛凛好似一尊门神。他瞪眼端详摊上货物片刻,开口就是流利的罗族话。
摊主倍感惊讶,三人宛如久别重逢的旧友,聊得热火朝天。那两个罗族人谈及笼子里的奴隶,发愁不知如何处理。
那汉子询问奴隶的情况,罗族人心直口快:这个奴隶三年前半夜偷鸡被抓住,村寨话事人让人给他后耳根刺了奴印,赔给了那鸡的主人家。那家是两个光棍兄弟,起先他们只是监督奴隶下田干活,后来竟把那奴隶当做“新娘”,夜夜春宵快活。半年前这兄弟俩娶妻分家,奴隶成了两家共有,这气血方刚的两兄弟时常把在妻子那碰壁的火气发泄到奴隶身上,没过多久这奴隶就病了。两兄弟嫌生病的奴隶晦气,就托他们到边地市集卖了。
那汉子听后暗自喟叹:即便是能够呼风唤雨的人物,一旦落入泥沼也难以翻身,何况孤家寡人、身陷陌乡,更是有口难辩、双拳难敌四手,好似剁爪拔牙的老虎。白日要扛着铁犁的重量,晚来还得背负两个大汉,个中辛酸,难为人道。那两罗族兄弟也十分凶狠,跟逮到兔子戏弄的野狼似的,即便同为男人,得了趣、餍足了欲望仍死咬猎物不放,一点希望也不施舍。奴隶见两人成亲后依旧不放过自己,Jing神头自然垮了,这身体也就病了。
这面上云淡风轻、内心暗流涌动的汉子名为郑潇,此前乃是周宗明的副将,周宗明受封益州督尉后仍追随其左右。
郑潇此次来到边地市集正是收到了小齐王李丰义踪迹的情报,说是在某个罗族人山寨里看到体型、容貌相近的奴隶。看管奴隶的罗族人那时已经打算到边地市集卖了这奴隶,于是接到情报的郑潇一边给周宗明报信,一边马不停蹄赶到边地,打算一探究竟,没想到恰好赶上那奴隶被售卖,至于这奴隶究竟是不是失踪的小齐王,郑潇还想仔细甄别一番,尽管他的直觉已确定了七八分。
郑潇问罗族人:这奴隶是否有姓名。
罗族人笑道:奴隶没名没姓,平日里要么称他“偷鸡贼”、“小贼”,要么直接叫他奴隶。
郑潇用脚尖踢了踢笼子,拿蔑称呼唤奴隶,然而笼子里的奴隶始终没正眼瞧他,任人踢踹,脾气软绵得好似一块任人宰割的rou。
郑潇皱起鼻子,心里嘀咕:这可不像那心高气傲的小齐王。
他转念一想,曾经高高在上之人眼下低贱入尘,甚至被拆卸了筋骨,大仇得报的痛快在郑潇的胸膛里激荡,又很快冷却——这保不齐是“敌人”的伪装。
昔日郑潇跟随周将军与小齐王多次交战,他左肩被小齐王搞出的伤疤还在隐隐作痛,使他想起那次战场溃逃的耻辱和复仇的渴望。
郑潇以一个低贱的价格买下了罗族人的奴隶,奴隶在笼子里折起手脚看不出体型,出笼起身与郑潇差不多身量,赤裸着Jing悍强壮的上半身,皮肤是太阳下长时间劳作的古铜色,却泛着一层病态的软乎和黯淡;未经打理的长发长须垂在额前肩上,发间露出一双眼白瓷白的眼睛,眼神麻木空洞,只在起身时冷漠地扫了一眼郑潇,随后垂下眼帘,木然盯着地面。
郑潇也靠这个让他恨得牙痒痒眼神认定面前这个奴隶就是失踪的小齐王李丰义,他牵着捆住奴隶手腕的麻绳同牵牛马一样往回走,意图羞辱对方。
李丰义行动间弓背、踉跄,身形略显萎靡、颓唐,走几步路就大口喘气,然而尽管如此狼狈他也不开口向郑潇讨饶。
还没等郑潇出言讥诮,李丰义兀自猛然倒下,倒前不忘拿手垫在脸前,因而手划了一道口子,血浸shi了脸下黄土,场面好生夸张。
郑潇不得已把这人高马大的奴隶扛到自己的临时住所,找大夫看病开药。他解了奴隶手上的麻绳,托人打了一副手铐脚镣给李丰义戴上。
此外,郑潇请手脚麻利的大娘照顾李丰义,谁料这奴隶醒来后不知好歹,身上七七八八的伤还没好,就想通过绝食要挟郑潇:这李丰义竟然要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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