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四起,还怎么做人!
他发懵的样子很有趣,动作变得很慢,慢慢眨眼,慢慢摇头。然后伸出手,掌心向上,轻声叫:“月徊……”
月徊粗枝大叶,半天才弄明白,原来他想和她牵牵手。于是把手放进他掌心,鼓励式地说:“哥哥别怕,我在呐。”
他的唇角微扬,慢慢握紧她的手,自顾自地说:“就这么,永远不放开。”
月徊很感动,觉得今天的哥哥格外温柔。她用力回握他,“您不放手,我也不放手。”
他脸上笑意又添了几分,迷蒙的眼睛看向她,说她是个傻丫头。
她真的什么都不明白,那句“看脸能过一辈子”也是假的,耍嘴皮子而已。她可能永远想不明白,哥哥怎么能生出那样龌龊的心思,其实他自己也想不通,自己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他在自怨自艾,月徊却在嘀咕:“您这酒量,还是场面上人物呢,也太不成就了……不过酒量不好的人,据说心眼儿好。”
心眼儿好?他撑着脸颊,垂下手腕子描摹茶杯的圈口,曼声说:“这是谁编出来蒙人的!我的心眼儿就不好,早年间……十一年前,我还没进宫那会儿,为了达成目的,算计过一家子。”他打了个酒嗝缓缓说,“我先设下陷阱,引那家的孩子入套,然后再把人捞出来,我就成了那家的救命恩人。救命恩人,自然得想尽办法周全……可后来我得了势,把那一家子灭口了,你说我是好人么?”
他仰着头笑,凤眼流光,笑出了一股子邪乎劲儿。
月徊听得后脊梁发凉,所以他终究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可他就算再坏,她的胳膊肘还得往里拐,忙捡起一粒花生米塞进他嘴里,“十一年前的事儿了,还记着干什么!你们司礼监杀人灭口的勾当干得多了,又不是你一个人的罪孽。”
“就是我一个人的。”他垂下脑袋,边嚼花生边叹气,“这辈子干的头一件坏事,到死都会记在心上。”
月徊看惯了他杀伐决断的样子,现在变得这么多愁善感,真让她有点儿不习惯。
“您往后还是少喝酒吧,酒后吐真言可太吓人了,换个别的爱好吧,哪怕脱衣裳也成啊。”月徊很真挚地说。
他又哈哈笑起来,“我脱了衣裳,怕吓着你。”这已经真的神志不清了。
月徊提起酒壶摇了摇,也没喝多少啊,两个人半壶,就把他喝成了这样,梁掌印在酒桌上真是不中用。人都糊涂了,恐怕也回不了司礼监了,实在不行就让他住在这儿,自己另寻个下榻的地方。
这头正琢磨,外面传来秦九安的嗓音,隔着门说:“老祖宗,时候不早了,小的接您回去。”
月徊起身过去开门,笑道:“少监您来得正好,我得了壶好酒,和掌印小酌了两杯,没想到一来二去的,他就醉了。您赶紧把他搀回去,外头还下着雨呢,别让他受了寒。”
秦九安忙上来查看,见他神色迷离,讶然说:“哎哟我的老祖宗,您怎么喝成这样了!”一面说一面把人扶起来,又扬声唤外头。立时搀扶的、打伞的,一大帮子人,静而无声地簇拥着,把掌印带出了乐志斋。
真是啊,这么多年了,还没见掌印喝醉过。秦九安暗自感慨,前头人挑着灯,后头人撑着伞,刚把他扶上青石路,冷不防那个醉酒的人推开了他。秦九安怔了下,见掌印又还原了平常模样,因不屑让他架着,抬起手掸了掸肩上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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