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香那件薄纱实在不像样,黎舜把自己的披风让给他裹着,出门招了个小厮。因是灵枢交代的贵客,小厮不敢怠慢,殷勤地引着两人去了楼层尽头的套间。
房门半掩,屋内隐有丝竹歌乐之声,两个姑娘不知道在聊什么有趣的事情,笑声在门外都听得见。
黎舜眼神顺着小厮推门的动作扫了一圈,明明还是白天,房间里却有十来个小奴赤身裸体,吹笛的吹笛,弹琴的弹琴,唱歌的唱歌,还有几个在捏肩捶腿,灵枢和素问两个姑娘却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黎舜才和香香共情,此时对这个地方了解更深了一层——这儿根本没把奴籍当人看过,可见香香在这里十几年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看见两人进门,灵枢站起来,笑着迎上去问:“黎公子有何吩咐?”
黎舜直白道:“我想买下他。”
灵枢脸上露出玩味的表情,回头看了一眼素问,后者用举起团扇掩了表情,再放下时已是神色如常。
灵枢巧笑倩兮,路过吹笛少年时,把他的笛子拿在手里,玉笛在指尖转了两圈,一端停留在低头站着的香香下巴上,把他的脸挑了起来。
香香僵着身子,承受灵枢灼灼的审视目光,睫毛颤动频繁,却不敢移开视线。
“怎么,你没告诉黎公子实情吗?”
黎舜听见香香遽然急促的呼吸声,不动声色地把他拉到自己身后,问:“什么实情?”
“按理说,我们开门做生意的地方,客人有要求是该尽数满足的。”灵枢转过身,把莹白的玉笛送进吹笛少年的口腔,往里塞了很深一截,直到逼得少年忍不住反呕,眼泛泪花,才转回来继续说:“可是香香的身契不在南风之时,恕灵枢不能做主。”
“那他的身契在哪里?”
“黎公子,有些事儿,咱们底下做事的也不好说,您若是实在想知道,不妨去问我家公子。”灵枢三言两语就把麻烦甩给了自家主子,补充道,“这个奴隶,就暂且寄放在奴家这里吧,您放心,不会弄坏的。”
这种明显轻佻的用词让黎舜皱起了眉,转头去看香香。
奴隶眼里的光彩已经黯淡下去,攥着披风的手用力到发白,片刻后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将披风从自己身上脱下来,给黎舜仔仔细细地穿上整理好,拜伏下去:“得公子眷顾,已经是香香今生不敢奢求的福气了,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黎舜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带着牧风离开前,依稀听见灵枢在训斥那少年吹的曲子错了两个音,随后便是清脆的巴掌着rou声。
黎舜大步走出南风之时,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爱骑踏沙就飞奔出去。牧风担心地跟在后面,眼看着方向是朝承平王府去了,忙拍马赶上,在烈烈风声中喊道:“公子三思,您早晚要回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黎舜猛地勒住缰绳,踏沙的前蹄抬起半人高,落地掀起尘土,却立刻停住了奔跑的步伐。
牧风又试探着劝道:“灵枢三缄其口,那奴……香香,他,他又是周氏的人,黎国是否有所牵涉尚未可知,公子若此时去问世子,怕是有些莽撞。”
黎舜沉默不语,过了许久,才摸了摸踏沙的脑袋,拉起缰绳掉头,骏马便昂着头步履稳健地朝自家府邸走去。
牧风望着黎舜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公子独在异乡,心里的苦闷无处排遣,若是有个可心的人服侍着也会好些,偏偏那人又是这样的身份……
然而就算黎舜最终没有成行,消息也递到了秦念手中。天色将晚,秦念在书房里烧掉纸条,去饭厅用晚膳。承平王秦燃已经坐在主位上,见儿子进来便招呼了一声。他的私奴容清十几年如一日地侍立在侧,也笑着给秦念请了个安,只是有秦燃特许,容清是不必和其他侍奴一样跪着行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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