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韩昭躺在床上,双眸紧闭。
他还是上次所见的那身装扮,衣衫上沾了灰泥和青苔,右肩衣衫破碎,沾满血痂,仔细观琢,干涸的血ye竟染红黑色衣料。
接过许深递来的剪刀,顺着他从前撕裂的破口处,舒作诚将衣料裁下一截,却见里面一片腥红,血rou模糊。
箭头已被拔出多时,韩昭的伤口溃烂发炎,即便许深寻来草叶和药酒加以轻敷治疗,却由于毒性棘手,其疗效甚微。除却这个伤口,他身上还有多处皮开rou绽之处,恐是争斗之时留下的。他意识不清,呈昏迷状,似是被梦魇住,他嘴唇发紫,脖颈红热,离近查看,可见青筋满布,身体也在不断微弱得颤栗,痛苦异常。正值双毒齐发。
舒作诚一只手摸上韩昭左侧胸口,使劲按压,如他之前所料,手下感受不到一丝震动。他的指腹按住韩昭的脉搏,指下皮肤冰冷,如死水一般安静。
发作之时依旧没有脉搏,这是最糟糕的情况。
舒作诚的眼神即刻黯淡了三分。
他转首对许深道:“备笔墨,我开药。”
许深嫌重新研墨太麻烦,直接跑到楼下借了纸笔。
待他回来,舒作诚口中的“有劳”还未出口,就见床上之人猛然睁开双眼,韩昭双目腥红,一只手臂伸直抬高,狠狠攀上面前人的脖子。
嗜时蛊毒发之时,那人失去意识,与野兽无异,杀意强烈。
这场面,同上次在石墓之外一模一样。虽说韩昭右肩有伤,手劲儿却依旧不小,舒作诚来不及抵抗,在原地被他掐得头目眩晕,他满脸通红,只感觉那人再用力一点,自己的咽喉就会立即粉碎。
舒作诚下意识捂住那人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蹙眉看向韩昭。
好在许深身手利索,片语未言,上前一把握住那人手腕向外拉开,另一只手连连锁住他前胸的几处大xue,韩昭挣扎着要攻击他,却因突如其来的四肢无力,手臂沉沉垂坠下去。
舒作诚这才有机会喘气,他双手捂着脖子,心有余悸,大声咳嗽着。
“我只能暂时封住他一会儿,这嗜时蛊诡异得很,这时候他不知疼痛一般,说伤人就伤人。除非他手脚筋被斩断,他还会不定时发出攻击。”许深用脚踢了一脚旁边的断绳,“看见这些绳子没,都是被他挣断的,依我看,得拿铁链锁着。”
见那人还在一旁猛咳,许深连忙取了温水与他,“你说……纵蛊之人,会不会就在平金,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舒作诚声音涩哑,道:“也不是没有可能。”
润过嗓子,舒作诚这才颤着手在毛宣上写了几个字,他边书边道:“他肩上的毒倒是棘手,但是可以恢复,嗜时蛊的毒现在虽无法解开,也有望缓解,让他减轻几分痛苦。但这蛊,我此时却奈何不了半分。”
“他一时半会好不了?”
“我不是神仙,他也不过是凡人一个。”舒作诚苦笑道,心中倍感无力,“上次发作我在场,发作一时当即也就好了。按你所说他这次发狂竟已持续三日之久……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许深见那人表情苦涩,也不知开如何出言安慰。
便听舒作诚继续道:“嗜时蛊狡猾之处就在于中蛊之人没有脉象,无法按照传统方式诊治。相伴的剧毒为多种烈毒合并调制而成,环环相克,即便他有脉象,也不是一时就能解开的。需得多月的尝试,在无数次的失败之中推理出毒源所在,才可攻破。”
是的,有朝一日有望攻破,但在以毒攻毒的过程之中,rou体凡躯能承受过几轮,他却尽然不知。
“待剧毒破除,还需得攻入流灯殿断其蛊源,才能解蛊。”
这是他从医多年以来,所遇到的最棘手的毒案。
“可平金城内危机四伏,他久住于此,不是长久之计。”许深似懂非懂,但也形势不佳。
舒作诚点点头,“城内眼线众多,只盼他短期内能够恢复意识,再做打算。”
许深忙去抓药,舒作诚一人留于室内照顾韩昭。热水浸shi手帕,他坐在床前,认认真真帮他擦着鬓角的汗珠。
外面翻天覆地地想要找出韩昭,杀机四起;多个门派被锁于平金城,人人自危。白均一心疾未愈,韩昭又伤重毒发,嗜时蛊破除之日无望,这些变故让舒作诚真实的感受到什么是无能为力。只道是处处棘手,事事难料,凭借他的能力,他可做的能做的少之又少。
他低头看向那双纤细的小手,只觉得自己同废人不相上下。
现下他内力单薄,身中刀伤,无法Cao控蛊术,身上还孕着一个累赘,不成不就,不给别人添乱就不错了。
他很不适应这种无望的感受,他好像不曾这样过,舒作诚一时间竟忘却自己的身份,再度细想时,只觉得过去的自己离他更远了一点。
他甚至都忘记了那种挥剑自如的感觉。
那些回忆已经化为灰色的灰烬渐渐消散于时间之中。是他自己抛弃的,他也不敢再想起。
舒作诚撇撇嘴,抽动了一下嘴角,人心还真贪婪,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但现在的他并不知足,他开始厌弃现在的自己,他想要得到更多。
况且今日以舒渝非的身份,他如何自处都不知。再说,他还是一个未能脱离长辈管教的少年,没有完全可以自己调配的时间和自由,被人约束管教,抛下一切陪同韩昭逃命怕是还会引来更多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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