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 赵高和他启程赶回咸阳。她偷偷交待赵成,待他回咸阳时,要一并将成蛟捎上。赵成想问,但看到她不可言说的表情,唯有憋住。
回程的路上拖延不得,齐国的暗报两天前就没断过。一路上,几人快马加鞭,终是在月末赶到咸阳。
一入府就发觉今日氛围有些奇怪。赵母支着脑袋守在门外,赵父也未去上值,两人脸上喜忧参半神情,让她好是纳闷。
赵父指指屋内,屋里两只身形俊美的大雁被人好生生的置放在屋中,正张着嘴低叫。
“这大雁,是你去蜀地后命宗正送来的。”赵父说着,视线落到她身上。
宗正管的是王族的事务,由他送来的,除了赵政哪会有第二人。
赵母道:“库房里还有纁帛、玉璋,我看大王这是。”
送大雁,是纳采。问生辰,为问名。送来一批上等纁帛,玉璋等,都是宗正用木箱封好后,命人搬入府内。为不让人知道她身份之事,外人只以为是宫里赐下的赏赐。
赵父怅然道:“大王对你,用心甚重,君恩难测,你自己可要仔细想清楚。”
赵母取出宫里占好的亲迎时日,递给她看。好得很,还有五日。
赵高后脑勺闷痛,难怪他一路上对回咸阳莫名热切,还以为是为攻齐的事。不料他这是想将形式主义贯彻到底,决定要走个全套,框柱两个人了。
她这几日在府中,还半步不许出去。尉仲派来的小徒弟机灵得很,见她有出府的意向,便提醒她,宗祝算好这几日出门不吉,请赵侍郎尽量在府中休养。
赵高只好先令人去赵成新居打扫,蒙学里几位博士官听闻她回来,叫上程邈一道来她府上拜访。
几人谈及蒙学之推广,各有说法,你一嘴我一嘴的说得热闹。咸阳蒙学开得如火如荼,年后便将推行到秦国各地。
思及此,程邈随口道:“若是咱们秦国旧地倒还好说,就是那楚赵,还得好好斟酌。”
众人纷纷赞同。除了秦国,其它五国庶民皆未有普遍入学的先例。大伙刚从水声火热的战乱中脱身,现在几乎全部目光聚焦在饱暖之上。且民众服从性显然不如秦国旧民,配合上总要差一些。
别说是庶民,就是各地守官,有些还存着固有的旧思想,Yin奉阳违,浑水摸鱼。赵政早已令监察御史拉下一批人,震慑了那些企图靠手段谋求上位的投机者。上半年几次考核,直接严惩各地弄虚作假之官员。现在可说,哪怕还有些蛀虫没挑出来,但皆不敢随意冒头了。
程邈担忧有其道理,有些地方民众散乱,不同主城人员汇聚,便于管束。
赵高抚着下巴上的短髯,想着另一件事。等攻齐结束,还有件比这更为严重的事情。
几人说着话呢,赵母遣人来请赵高,说心口有些不适,需要长子去瞧瞧。众人见她府上有事,便拱手告辞了。
赵高来到阿媪房中,却看到阿媪好端端的跽坐在榻上,压根不像是心口不适的表现。
赵母见状,忙道:“女子出嫁这几日,还是不见外男为好。”
赵高无奈摇头。
晚些时候,宫里又来了人,这次送的可是婚服。宗正目不斜视,完全没有半点窥视的神态,唯恐多挺多看,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会被大王笞罚。
他就是一千个脑袋,也不敢问,为何大王要将结亲的彩礼一件件往赵侍郎这里搬,还赐了件女子的婚服。
宫里来人一走,赵母便悄声问:“这吉服?”
玄衣纁裳,绣纹繁密,式样Jing美,但并非是后宫女子制式。赵高轻声笑起,大王确实费了心思。
这吉服尺寸,做的极为合身。她首次换上女装,就是婚服,心中不由感叹世事难料,面上却不由自主泛起笑意。
上妆,梳发,铜镜里贸然出现的女子见到自己,微微有些不适应,愣在那儿。赵母含笑盯着她,眼里水波盈盈。
“阿媪别哭,我明日便会回来的。”她柔声道。赵政既然答应过她,那以后也未必有很大不同。
“你呀,”赵母拭净眼泪,“以后和大王在一处,说话可不能这般随意了。”
赵高讪讪,要是阿媪知道自己打了大王,说不准会晕过去。
府上众人皆被禁步,不允其此刻出现。遂大伙对正屋中发生的事,现在一无所知。赵高身着婚服,手执雀扇,由人引领上了马车。方一坐稳,便听到赵政同赵父赵母断断续续的交流声。
须臾,马车滚滚转动,她偷偷掀了门帘往外看,赵政今日穿着的是件常服。车马也极为普通,没人知道这方天地里正发生着怎样的情事。
赵政如后背生了眼睛,敏锐回头,朝马车斜了一眼。她快速撤手,有一下没一下扇着羽扇。
一进宫门,车马忽而停下。她听到外头砰砰几下轻响,随后马车再次滚动起来。
咸阳宫不得驾马,哪怕是天子,用的也是辇车。她尚在微讶中,一手准备再掀布帘,哒哒的马蹄落到马车旁侧,赵政的声音传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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