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给人的感观应是冷的,夏轻轻的耳腮却烧到发热,但她拒绝承认这可能是沈骊天的杏色菱格纹毛衣正贴着她羽绒服衣袖的缘故。她强迫自己平静地抬头,选择望着他线条清爽的下巴,从而避开他漂亮的眼睛。
“下午的时候…”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因此当他听见夏轻轻略带疲惫的温软语调时,微微一怔,同时将视线移回到她脸上,眼中的情绪柔和了几分,或许连他都没察觉,刚刚自己的面色是何等冷沉,像覆着一层寒气逼人的霜。空气寂静,夏轻轻斟酌一下字句,轻声问他,“你想说什么呀?”
“累吗?”他的声音低微下来,嗓子是清泠的质感,没有多余的修饰,却好听得让人耳热,也许是被她满脸的困倦所阻止,沈骊天的话语顿在喉咙处,便说着,“先睡吧,我们明天再说?”这人…真是的。夏轻轻忍不住笑一下,眉眼弯弯,“你是想让我失眠吗?快点快点。”
“不是担心你累么。”他眸子里漾开一丝笑意,随即视线一沉,被睫毛遮到朦胧的瞳仁深处泛起波光,“那个女孩儿叫周荞桉,小时候住在我家隔壁,后来成了我哥哥的女朋友。”
“哥哥?”夏轻轻着实愣了一下,恍惚重复着,眼前忽然闪过在雁栖湖的家那边过周末时,和她一起在湖边钓鱼的孤冷少年。她一直以为那是沈骊天,原来竟然不是?他还有个哥哥?
沈骊天坐在她身边,双肘撑在清瘦的膝盖,手指抵着额头,“后来,我家出了些变故,就搬走了。我哥…也去世了,周荞桉不知道。在她看来,我哥是不告而别。所以今天见到我,她错认成哥哥,才会那么激动。”少年宽而平的肩膀紧绷着,声音发颤。
光线昏暗旖旎,走廊悄寂无声,月亮裹着雪的光落满他的颈,“沈骊天…”夏轻轻就这么看着他,感觉外面的雪粒覆在了她的心口,让她身上一凉。手指顿了一下,她将掌心盖在沈骊天的手臂外侧,轻轻一握。
“你哭什么?”沈骊天的指腹蝴蝶般掠过她的眼角,带走上面未落的泪珠。我哭了吗?夏轻轻楞楞地抬手去碰眼睛,感到泪水迅速濡shi了自己的睫毛。良久,沈骊天.朝她淡淡的笑了笑,“傻瓜。”同时,他避开她的视线,往外偏了下头,漂亮的脸面色冷白,眼眶通红。
*
推开房门,苏梦囡糊了一脸面膜倚在床头,啃着薯片看电影,顺着夏轻轻褪掉靴子的声音抬头,见她从厚实的羽绒服里展开只穿了条v领针织长裙的薄瘦身体,她便叹着气,嘴里说着“太孱弱了你怪不得手那么冰。来来来,贴点儿冬膘。”然后将印着英文的巨大包装袋递过来,“芝士味儿的,但不腻。”
“我也爱吃这个牌子。”这次,夏轻轻没再推拒,心底有股酸胀的情绪让她濒临失控,所以她急需做一些出格的事情,让自己冷静的发泄,比如吃一些高热量食物,就是恰到好处的选择。捻起一小把,放在手心,咯吱咯吱吃着。见她难得捧场,苏梦囡开心起来,扭头又从可乐瓶里分出一杯,将冒着碳酸泡泡的肥宅快乐水递给她,夏轻轻自然地接过来,仰头饮尽,又将空了的杯子还给她,得寸进尺的要求,“还要。”
“今儿是怎么了…一个个的都不正常。”苏梦囡慢慢扬起眉毛,用一种惊奇的眼神看着她,也是这种细致的打量,才令她注意到夏轻轻镜片后露出的半截眼睛,覆着一层水红的哭痕,刚要问,夏轻轻却先她一步,说,“你的眼线还没卸。”
“什么?”苏梦囡大惊失色,几乎是扑到穿衣镜前,嘴里兵荒马乱地嚷,“完了完了。”这对信奉卸妆不彻底等于毁容的人来说无疑天崩地裂,她懊恼地跺了下脚,“都怪甜夏,那片儿太戳心了,哭得我头疼。”
身后的电视传来非常耳熟的台词,夏轻轻看了一眼,果然与自己的脸不期而遇。那是一张凄美的特写,她抱膝坐在海边的礁石上,微微仰着头,清泪打shi雨水,雨丝又将她及脚踝的裙子裹shi,风搅乱她的长发,雾气薄纱般蒙在她水灵灵的眼眸里,她的目光飘在虚空中,寂寞得像永远回不去大海的美人鱼,却美得让人目眩神迷。
后期的剪辑和滤镜真是鬼斧神工…夏轻轻没被感动,只觉得好好笑,拍这场戏时,正是尼斯的冬天,她却要生生地在人工雨水里泡四个小时,只为找到让江暮灵魂尖叫的“就是这感觉!”,等裹着浴巾倒在保姆车座椅里时,她被冻出了鼻涕。
进了这行业,最让人郁闷的就是,她几乎再也不能从唯美的镜头和虐心虐肺的剧情里找到共鸣了。谁让那些气势凌然俊美如神祇的霸道总裁,或是病床上脆弱深情的迷人暖男一离开镜头,就趿拉着人字拖穿背心大裤衩去撸串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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