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今日约的几个女郎面生,一定很受娘子青睐,还有谁谁谁好长时间不见踪影,一定是娘子与之交恶了。
赵矜出身簪缨之族,又不像寻常官宦家的女子,整日呆在闺阁,弹弹琴,下下棋,混到及笄待嫁,和一个素昧谋面的陌生男人成婚,管他老少妍媸,生个傍身的儿子,浑浑噩噩的一生就过去了。
她不想困在高墙里,守着抬眼就能望到边际的天。她喜欢交游,又不是长情的人,所以她结识的那些闺友犹如走马灯换了一拨又一拨,赵府的仆从往往还没记住这一个的模样便又换了另一副面孔。
真交好的不是没有,韶家的韶如梦就是其中之一。只是好几日都没见到她人了,难道说两个人也翻脸了。
“那不可能,我看韶娘子温婉豁达,不像是和娘子闹别扭的人。”一个婢女直接否定了这种不符实际的猜测。
另一个知道内情的年轻婢女掩着嘴轻笑,呐呐道:“她还怎么来呀,她们韶家要和皇家做翁婿了,以后可就是皇亲国戚。”
仆妇腾出手来打她,“诏书都没下,你哪里听的这些谣言。”
小婢女险险地避开了,“什么谣言,城里都传开了,皇后要给太子聘良娣,宫使都带着珍宝锦缎去过韶家了。”
她说得信誓旦旦,仆妇也不得不信了,“韶家门槛不低呐,女儿给太子做妾,他们肯吗?”
小婢女把眼角挑得老高,“皇家要娶,他们不肯能行吗?”
“难怪没来了。”仆妇摇摇头,生出几分怜悯,“我看韶娘子也怪可怜。”
众所周知,后族杜家式微,皇后眼看也没多少光景,废黜太子不过是迟早的事。
小婢女不乐意了,“可怜什么?她日日往娘子这跑,看似殷勤,还不都是因为家公。早年家公驻静县,韶家和家公就一墙之隔,她日日往家公郡斋跑,说什么送吃的,到底图的什么,当谁不知道似的。”
她就是看不惯韶如梦那副故作痴情的样子,显得家公多绝情一样,“她当自己还姓史呢。”
这句话拖得变了音,刚刚落下,在前庭侍奉的婢女曳着裙裳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站在廊子下和她们传道:“家公的人回来了,给娘子带了信,这会等着见她。”
那可是女郎最崇敬最喜欢的五叔呢。小婢女不敢怠慢,丢下手里的活计跑去屋里传话。
第21章
一听刘池来了,赵矜急急忙忙穿好鞋袜,撇下一众好友,整襟到了中庭。
刘池等在那里,形色匆忙,手里捏着一个竹筒。
“什么书信?是不是五叔要回了?”
赵矜迫不及待地拿过竹筒,满心欢喜地拆开,嘴里嗔怪道:“上回擅作主张夹带了如梦的亲笔信,五叔生了我好长时间的气。你说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像女人一样小气。”
刘池静默地候在一旁,目睹她阅完帛书后愣在那里,雪色的脸慢慢变了色。
三言两语,眼睛一瞄就能看完,赵矜愣是看了好几遍。
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她咬着下唇,快要哭出来。
她把事情办砸了,她把如梦毁了。
“五叔还有没有别的话?”她声音发颤。
刘池把赵君湲的原话重复一遍,赵矜彻底哭出来,“我知道怎么做了,我这就去韶家。”
赵矜乘着安车,拿着赵君湲的亲笔信去见韶如梦。
韶府的婢女把她引到妇人住的兰室,在一间起居室见到了待嫁中的密友。
韶如梦病怏怏地坐在铜镜前,穿着一件极素净的袍服,她的脸对着光,几近透明的憔悴,但眼下的泪痣又是出奇的耀眼妩媚。
“娘子就这样坐着,一整天了。”她房里的婢女道。
赵矜看见几个婢女正把她的首饰、珍玩、笔墨一件件收起来。
韶如梦勉强挤出一丝笑,“带走的何止是嫁妆,你曾存在过的痕迹都会随着出嫁那天被一一抹去。”
赵矜内疚不已,“如梦,忘了五叔吧。”
韶如梦摇头,泪水滚落下来。
其实她没必要这样,天下那么多男人,何必单恋一个不可能的人。
她还年轻,完全可以重新开始,一旦开始了新的感情,那时候再回头来看,也不过如此。
但她好像很难开始了。
铜镜前放着一只减妆,赵矜捋开卷曲的帛书小心地压在上面,按了按她瘦弱的肩,无声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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