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官抗议地张开半边翅膀。
谢重姒:“当你同意了。”
锦官:“。”
谢重姒将马车牵至院口,正准备进院喊人,木门缓缓推开。
她脚步微顿,呼吸也不由得一滞。
宣珏穿了身颜色最净的素白连襟长袖衫,形制略像男子的广袖长袍。腰间束条白绫长穗绦,上系他的双环羊脂白玉佩。
初七的月已半圆,冷辉铺盖在乡野农舍的后院里。
乍一看,有佳人独立,近半未高束的长发垂落两肩,眉长入鬓,双眸若荟萃镜湖云泽,透彻温和。
像是京中百年世家,才能养得出的高岭之花。
无人可堪折。
谢重姒没忍住,摸了摸下巴,半真半假地调戏了句:“夫人美甚。”
宣珏抬袖掩唇,微微压低嗓音,声线里带上男女莫辨的沙哑:“夫君谬赞。”
谢重姒:“……”
宣珏若是害羞逃避,谢重姒绝对蹬鼻子上脸,再嘴贱几句。
可他只垂眸敛目,并无不自然地接过话茬,浑身难受的就是谢重姒了。
她“哎”了声,不敢再口无遮拦:“你去车上坐着吧,我去和王伯和大娘告声别。”
两位老人早知谢重姒要走,只是没想到这么突然,分外不舍。
王大娘塞了好些馕饼和果子给她,还嘱咐道:“和你哥出门在外,要小心哩!”然后抻着脖子望道:“他是上了马车吗?”
马车上没有哥,只有个“媳妇”,谢重姒不敢让宣珏露面,笑着道:“是呀!不过他不舒服,就……”
她话没说完,宣珏就隔着侧边车帘,对两位老人道:“近来叨扰了,多谢您二位。”
两位老人笑呵呵地摆手道:“不麻烦哟,不麻烦。身子不爽就莫要吹风。一路顺风!早点回家吧!”
他们目送着谢重姒跳上车辕,马车在崎岖不平的山野小路,跌跌撞撞奔赴向命运的下一站去了。
谢重姒出门时,就去户部那边,找熟人要了好东西。
是两块能随意改名换姓编样貌的路引。
寻常路引,上书的人名籍贯和主人外形,都是刻好后涂上墨粉,难以更改,动辄毁坏引牌本身。
谢重姒这俩块不是,只要用酒便能擦去,再用米水兑墨水,又能编写。
她一直揣在身上。这下倒是又派了用场。
三下二除五,编出一对扬州小夫妻的身份。
她倚着马车木门,控着一头老瘦的高马,把玩那两块路引,对宣珏道:“离玉啊,先睡会儿吧,等到下一个关口,得天亮呢。”
宣珏半真半假地说了句:“睡不着。”
谢重姒以为他是说颠簸难眠,抬头看了眼浩淼星空。
许是只有二人相依为伴,谢重姒态度亲近柔软了不少,对宣珏道:“那给你讲故事呗。和你说说鬼谷——我中寒毒后,在那呆了三年呢。那地儿……啧啧,真不是人待的。”
宣珏知道,谢重姒席地幕天也能安然入睡,对衣食住行并没有寻常的贵女那般挑剔上心,很有可能就是因着这三年经历。
“首先啊,吃得太素了。我每天嘴里能淡出一排丹顶鹤来。”谢重姒控诉道,“也不是不给你打猎,给,训了鹰,还能带着他们一块儿冲锋陷阵。但是打来的猎物,都给附近的村民,回去还是要吃素——美其名曰,修身养性。我在那里一千来天,桌上有rou,就没见超过十顿,八次是在过年时节,一次是谷主生辰。”
宣珏:“……”
这些事儿,他上辈子没听谢重姒提过,还真不知道她过得如此清苦。
谢重姒接着道:“还有,一个俩个的,做事时而靠谱时而不靠谱。靠谱的时候吧,一个人就能解决沟渠设计,或是猛兽sao扰民众,又或者是守城攻国。但是……”
她欲言又止。
宣珏便问:“不靠谱的时候怎么样?”
谢重姒像是被问住了,她捋了捋罄竹难书的“罪行”,最终挑出比较有代表性的:“把我埋在土里过,说是沙疗,搁在正午阳光下暴晒。那是三伏天。”
谢重姒顿了顿,接着道:“然后我中暑了。这是大师兄的主意,他被其余的师兄师姐暴揍一顿,再没机会接触我的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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