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理查德,摸了摸他茶色的头发,尽量小声说话:“他可真像诺顿。”
别说了,诺兰,你的眼神就像一只找不到家的狗儿。
理查德说话不是很利索,可能是幼年教育的缺失,因此他又不像诺顿了。但诺兰还是默默给予他恰当的关怀,比如说一杯热牛nai,一块馅饼之类的。我在他头脑晕乎的时候给他讲故事助眠,我给他讲了那两个月,诺兰开始不感兴趣,后来也凝神仔细听了。我还没讲完,理查德歪着脑袋睡着了,诺兰在沙发上撑着脑袋看我:“然后呢,在那个蛋糕之后呢?他们分开了吗?”
无论多少岁诺兰都是个好奇宝宝,他的蓝眼睛一刻不移地看着我,追问我属于另一个诺兰和亚当的故事。但诺兰,我无法告诉你,因为你已经不是诺兰,我也不是亚当了。
“没有结局……”我说。
诺兰笑了:“这次有些过分了,拉斐尔。世界上怎么会有没有结局的故事呢?作者要赚钱呢,说吧,别闹了。”
没有结局,这个故事的主角下落不明,丢失掉那两个月的记忆就不可能再变回曾经,经过了洗脑和改造的人也不可能完好如初。很遗憾,诺兰,没有了,这个故事的结局不会再有了。
“总有故事没有结局。”我说道,温柔了些,算是安抚。
诺兰显然不接受,他将毯子一盖就躺回沙发上,自己嘟囔:“好吧,我自己加一个来满足我自己吧,他俩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像所有童话的烂俗结尾。”
我真爱你,诺兰。
理查德在的时候我们的关系逐渐变好,诺兰有时会勒令我陪他晒太阳。后来理查德从军了,他更沉默了些,还是要我陪他。我们隔着一张桌子躺在阳光下,诺兰看着我笑:“嘿,拉斐尔,要麻烦你陪着我做个老人了。”
改造人的寿命会比正常人长十几年,我的机能老化要更慢,但诺兰,你刚刚说的从来是我的梦想。
“有时候我觉得你不会变老。”他又低声说。
没错,在他面前隐藏自己是不可能的,我们几乎朝夕相对。过了几十年我却依然是当初敲门的花匠。好几次诺兰对我悄悄举起了枪,我可以在镜面,厨房的刀身甚至门把手上看到我身后反射的亮光。但我没有受伤,也没有死,这证明了他的于心不忍。
诺兰的身体每况愈下,时常在夜里咳嗽,请原谅,我已经把所有的药都试过了,但诺兰还是不见好转,他的腿甚至开始又重新作痛,晚上要把取暖设备全部打开,才能让他好过些。我守着他,守着这个被病痛折磨得满头白发的老人,他开始渐渐不能下地走动,脸上的皱纹也越来越多。
这个过程用了多久,我不知道。这期间诺顿也没有回来过,诺兰开始会问他的音讯,或许他带了通讯设备,但是那个通讯设备从前几年开始就没有一条讯息。
有时候诺兰会在晒太阳的时候突然抓住我的手,又飞快地放开,充满歉意地说:“对不起,拉斐尔,只是如果你不在身边,我就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了。”
没关系,诺兰,我本就是为你而来。
他走不动了,在他彻底走不了那天唤我过来,捶着自己的双腿。浅蓝的眼微眯着盯着我,亚当,我似乎意料到他想做什么了,于是站着不动,诺兰的手滑过我的脸庞,停留在我的脖颈旁。只要稍稍用力,这个联邦最Jing英的改造人就会丧生,联邦的亚当计划也要从头开始了。
诺兰的呼吸很平稳,带着军人的冷厉。我想着这件事早该发生,应该在这十几年之前,或在我要离开他的那个晚上。奇怪,当时怎么没有想到呢,亚当?
帮我结束吧,诺兰。这样我就不必日日夜夜地,看着你了。
“拉斐尔……”诺兰皱了皱眉,看来他依然没有习惯这个名字。我看着那瘦可见骨的手慢慢垂下,最后理了理我的衣领,“看着点,别跟个毛躁的孩子一样。”
他收回了手,转过脑袋不看我:“有时候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敲我家的门。”
不,诺兰,你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停留,陪一个鳏居并且腿脚不便的老人十多年之久。
你明白,我无法遏制。我无法收回每一个望着你的眼神,无法抑制与你交谈时愉悦的语气,没有人会一无所知。只是这太荒唐,就像之前一个改造人和联军上校,现在是一个近七十岁的老人和十六岁的孩子,又或者你仅仅将它当成是依赖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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