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
白鹭扑棱着翅膀,朝着月色下的江面飞去。
…...
今夜月色无垠,即便没有码头上的灯笼照明,阳江上的行船也可畅行无阻。
但碧月村的更夫老黄依旧把旗杆上的灯笼拉到了顶上,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无论刮风还是下雨,冬雪还是酷暑,万不可有一日懈怠。
秋意渐浓,江南的天多是Yin冷的,老黄就着酒葫芦喝了口酒,算着时辰差不多了,伸手拎起脚边的铜锣,张着干涩的嗓子一边敲锣一边唱念:“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一更的锣声从阳江南岸蜿蜒向碧月村中而去。
风吹着浪花拍打着涌向岸边,江上的船来回穿梭,明日将是个艳阳天。
……
南城束家
“小姐…”
一大早,园子就敲响了束穿云的房门。
“进来吧…”
束穿云早起了身,正坐在桌边画画。
一幅秋菊图在她笔下活灵活现,重阳刚过,秋日的菊越发的旺盛了。
“怎么了?”
园子进来半晌,也不曾说话,束穿云不由奇怪。
“小姐,”园子踟蹰了片刻,还是问道:“小姐,你让宗叔去北边…”
“是啊,”束穿云吹了吹画上未干的笔墨,“前几日就说好了,先让宗叔去北边看看情况,毕竟事情已经过去这些年,线索都断的差不多了,宗叔熟悉北边,他去最为合适。”
“不,”园子朝桌边贴了贴,语气中夹带着惶急,“宗叔不能去,他还要护着少爷…”
束穿云把画放到了桌上,凝眉去看园子,“园子,怎么了?杨儿在青云先生那里,我并不担心。”
前几日,她就和园子宗叔商量过了,宗叔虽也担忧杨儿,但她告诉宗叔青云先生武功高强,必会护着杨儿的,只让宗叔放宽心去。
园子当时也是没有意见的,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园子垂了脑袋磨蹭着桌角,过了片刻,她咬了咬唇,抬头道:“小姐,让我去吧,没人比我更熟悉北边。”
“园子?”
束穿云神色凝重,“你想好了?”
“是,小姐,”园子这会反倒镇定下来了,几日里寻思来寻思去的事情,一旦说出口,后面的话便顺理成章。
“小姐是不是一直都在疑惑我的身份?”
束穿云没否认,“是,从一开始我就有猜疑,你的身份并不像宗叔说的那般简单。”
园子并不奇怪,毕竟她家小姐是那样聪慧。
她沉默了下,理了理思路道:“在北边待过的人都知道,束大将军身边曾有两名得力副将,顾成理和靳祚,自束大将军驻守北境起,他二人便跟随在侧,直到七年前,两人随将军一起战死沙场…”
束穿云从宗叔嘴中听到过他们,这二人是束山的左膀右臂,从束山初掌边军开始,便一直跟着他,两人对束山忠贞不二,但也和束山一样,战死在了和北苍国的那场战役中。
此时再听园子娓娓道起,胸中不免翻起浪chao。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荣辱半生的镇北大将军束山背后,有多少似顾将军和靳将军这般拿全副身家性命相托付,又有多少小卒兵士至死都不曾留下名姓。
为将者,一要保卫自己的国家,二要护佑自己的兵卒,同北苍国一战,束山麾下数万将士埋骨北境,可那场战役本不该是这般呀。
“我名唤靳圆圆,我爹是靳祚,我还有个哥哥,名唤靳修,七年前和北苍一战中,哥哥正是束将军前锋军中的一员。”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园子想起爹爹和哥哥,她以为这七年早已把悲伤掩埋到记忆深处,可只是这般想一想,那失去至亲的痛便无法自抑。
束穿云轻轻握住园子的手,她没有说话,园子也不需要安慰。
这七年来,她们彼此都已筑起了坚固的壳,虽艰难但可自愈。
“小姐不知,因我娘早逝,我和哥哥自幼便被爹爹安排在长垣府生活,束将军的大营就安扎在长垣府外百里处,所以爹爹一年中能回家看望我们几回。元和十年,爹爹最后一次回家,那时哥哥已去了将军的前锋营…”
园子一闭上眼,七年前爹爹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声音不由得哽咽起来,“爹爹一回来便着手安排我去京城,他让我到小姐身边保护小姐,他还说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都一定要让我呆在小姐身边。我那时不过八九岁,又调皮贪玩,等我听爹爹的吩咐辗转到了京城,才发现束将军兵败身亡的消息早已经传到了京城,夫人身亡,你和少爷匆匆回了平江府,我这才又千里迢迢追了来。”
束穿云为园子拭去了眼角的泪滴,等园子稍平静了些,才问道:“你说是靳将军安排你来京城寻我的?”
这点很让人奇怪,好好的,靳将军为何让自己的女儿不远万里奔赴京城,难道他已知自己这一战必有生命危险,再也无法照顾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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