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骗你。” 他带她去沙发,端来切好的桃子:“我只和你这样。和别人不。”
“那你和别人是怎样的?”
“涉及到自身利益的事情,不会退让,想要的东西一定会得到。当然,我不会去主动害别人,这是底线。” 他示意她吃水果,闲聊说起来:“就比如当初申请这个名额。坦白说,系里几乎都是各省市的状元、保送生,我不算什么,比我优秀的大有人在。抛开那些本身不想出国的、或是不在乎这个名额的,和我竞争的有 7、8 个人。和你们的流程差不多,只不过那时候大一,专业课还看不出什么,于是面试变得十分重要。最后也的确是因为我的面试表现让我拿到了这个名额。我不知道面我的会是谁,所以我去 UCLA 的学院网站上把所有教授的最新三篇论文以及他们的学术 CV 都读了一遍。”
施念有些惊讶,她捧着碗并没吃,缓缓说:“你从来没有跟我讲过这件事。”
“嗯,大概是忘记了。你也没有主动问啊。”
“我总觉得你做任何事都易如反掌。”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呢?比起天分,我实际上是个更看重努力的人。但是我比起我导师还差得远,他将自己的全部生命和时间都奉献给了学术,至今未婚,也没有兴趣找伴侣。以他为坐标,组里的我们都显得很世俗,很懒惰,被骂也是正常的。他说我们几个男的的‘甜甜圈聊天局’比黑洞还令他困惑,不明白我们怎么还有闲心做这样的事。师兄开玩笑说没办法,这样有限的‘pay’允许我们有自己的时间,学校的劳动工会也允许我们有自己的时间。导师说,探寻真理给你们带来的快乐还不够弥补金钱的不足吗?哈哈哈。” 他说:“对了,你的导师确定了吗?是哪个方向的?”
刚刚郁谋聊他当初面试时,施念便开始沉默不语。现在他问起,她一下下戳着桃子,硬桃被牙签戳出洞,心也跟着掉到谷底。或许之前有那么一刻她来的目的被她忘记,现在完全被她想起。
她觉得难以启齿,又明白总要说出口。
她低头笑了下,而后看着郁谋,平静道:“我没有拿到那个名额。对不起,我骗了你。接受这个事实我花了很久很久。我来不了了。” 这话是笑着说的。
无论是 USC,还是其他学校,都不打算来了。一面是因为真的被这结果伤到,没有心气儿了。另一面也是对现实低头。留学浪chao的年代,竞争激烈,申奖很难,全奖更是难于登天。不走系里的合作项目几乎是不可能找到又满意又提供全奖的专业。
郁谋明显怔愣住,他细微的神情变化施念尽收眼底,那是勉力不想让她觉得他惊讶的神情,可这份体贴恰恰刺痛了她。很丢脸吧。
再也绷不住,笑僵硬在那里,为了尊严维持着笑,但眼泪也出来了。她不待他问,自己主动解释:“本以为自己有立场生系里的气,这段时间完全是靠愤怒熬过来的。可是刚刚听了你的话,我才意识到,没拿到名额归根结底还是赖我准备不充分。”
“系里拒我的理由说简单也简单:来面试的教授暂时都不招人,他们只是招生委员会一员,不代表什么的。那个和我聊的很顺的教授也很为难,他是游戏开发方向的,说他的组里满额了。问我如果减半学费的话我有没有兴趣,他尽力向系里申请优惠,可以等大四时我自己自主申研,我说即使是那样的话对于我的家庭来说负担还是太大了。最后名额给了一个男生,那个男生面试前……算了,不提他……是我太蠢。小丁让我听一半信一半,结果我信了不该信的那一半。”
她叙述时尽可能冷静,眼泪吧嗒吧嗒掉到桃子上,扒在碗边沿的手指在抖,盘在沙发上的腿也开始发麻。
“早该告诉你的,不知道怎么开口。我一会儿觉得不敢相信,以为是做梦。可是每次路过系里的公告牌,又明明白白看到上面的确不是我的名字。我能理解系里的选择,像我们这样的专业,研究生、博士生,每年退学比例很高。如果申请的不是自己最想去的方向,很可能坚持不下来。系里很担心送出去的学生出现这种情况,毕竟这个项目的维系是一届届的口碑垒起来的。另一方面我又恨系里不变通,我明明说了,我对其他方向也有学习兴趣。但他们就是觉得……可能看出来了……我那句话是场面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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