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与戴家是邻居,两家长辈引为知己,时常往来。苏家小姑娘与戴家小少爷年纪相近,八字也合,于是自然而然的,就定下了秦晋之好。虽说因为年纪小,明面上两人并没有媒妁之约,但苏小姑娘很小就知道,她以后会嫁给戴家小少年。
彼时两人尚在孩提之间,不懂事,更不用提情爱两个字。但苏小姑娘很喜欢去找戴小少爷玩。
戴家后院有一架紫藤花,开花的时候,满架紫藤花一溜溜垂下来,像葡萄。
他们就在紫藤花架下玩,骑竹马、斗百草,也不拘是男孩女孩的游戏,都玩得很开心。
一直要玩到天黑,娘亲亲自来捉人,苏小姑娘才恋恋不舍的回家去。
可忽然间,戴家就遭了难,戴家老爷被砍了头,其他的人下狱的下狱,进教坊司的进教坊司,好好的一个家,顷刻间就没了。戴家具体犯了什么事?说不清。大街小巷都传,说是戴家人得罪了万岁爷,这才遭了灭顶之灾。
苏小姑娘也被锁在阁楼上,这一回任她怎么哭喊,大人都不肯放她出门,更是三申五令,决不许再提戴家人。
她哭过,闹过,渐渐地,也忘了,就好像隔壁从来没有住过一户姓戴的人家。
再后来,爹娘给她挑了一个如意郎君,嫁过去之后,虽说免不了有些小吵小闹,但总体而言,日子过得不错,公婆慈爱、丈夫体贴,儿女一个接着一个出生,长大了,又各自嫁娶,她的鬓边也添了白发,成了众人口中的苏老太太。
苏老太太望着那个紫檀雕花漆盒,叹息了一声:“拿过来看看。”
打开铜锁扣,是满满一盒宫制绢花,苏老太太的手久久停在微凉的铜锁扣上,好一会儿,才拿起一朵绢花。
“原来是这个。”
她轻笑起来,将紫檀雕花漆盒放下,吩咐仆妇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大楠木箱。
楠木箱装着的,都是些琐碎的东西,她婴儿时期戴过的长命锁,第一次学刺绣绣出来的锦帕……都带着岁月的痕迹。
苏老太太翻找着,最终从箱子底翻出一只匣子,从里头拿出了一朵旧绢花。
曾经遗忘的小事,这时候也从记忆里浮现出来。
曾经遗忘的小事,这时候也从记忆里浮现出来。
是初夏的傍晚,她在戴家玩,不知怎得,戴小少爷把她戴的绢花给弄坏了。
她当即哭起来,这绢花可是家人从扬州买来的,她只有这么一个,如今却坏了。
戴小少爷左一个作揖,右一个道歉,许诺道:“妹妹别哭了,我自会赔你,以后每一年都送你送一朵绢花。”
“当真吗?”
“当真。”
稚嫩的声音仍回荡在耳边,一晃眼,岁月忽已暮。
这一朵旧绢花被放进了紫檀雕花漆盒之中,数一数,一共有六十一朵绢花。
漆盒底端,放着一张字条,是李商隐的名句。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
收到怀恩的消息时,朱祐樘正在乾清宫看奏章。
近侍进殿来,沉默着将东西奉上。
朱佑樘第一眼看到的,是一篮子晒干的香椿。这倒是好东西,笑笑见了一定喜欢,怀恩有心了。
朱佑樘心里这样想,剑眉微舒。可当他打开信笺,却又沉默下来,久久的沉默。
良久,他放下信笺,茫然地坐了一会儿。
回家去,我该回家去,他心想,于是站起来,径直往坤宁宫的方向走,脚步很急。
坤宁宫里,张羡龄正在与尚宫议事。忙忙碌碌一个月,后宫大扫除终于接近尾声。
为了提高宫人的积极性,确保搞卫生的效率,张羡龄将宫女内侍按照居住区域与人数划分,分为东一组、东二组、西一组、西二组……每一组都有负责的区域。
等到了检查之日,女官会按照卫生标准,一组一组的检查,并给予评价。特别好的,是甲等。合格的,是乙等。没达标的,则是丙等。
甲等的有赏,年底赏银会多些。若是丙等,那对不起,年底赏银会少一些。
“讲卫生这事,不是检查过就算了。”张羡龄交代许尚宫,“以后每一旬,都会有一次检查,依然是按咱们商量的规矩来。”
“臣记下了。”
“还有这次大扫除,一定会有特别突出、搞卫生非常仔细的宫人。让大家选出一个,作为卫生模范,给发一支金簪。最突出的小组也要选一个,给发一面锦旗,集体加餐。”张羡龄补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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