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上有一种淡而幽隐的处子的清香,她在夜色中□出白皙的颈项,李安然突然觉得这江南的夜雨,会让她很冷。
而她正在仰面接雨,还在轻松地和他说话,“李公子你这么久一个人淋雨,有没有尝一尝,这杭州的雨,是甜的。”
她的表情和姿态,在刹那间像极了一个纯真不懂事的孩子。李安然微微笑着望着她,说道,“是吗?”
她睁开眼睛,侧着头望着李安然,嫣然一笑,道,“师父让我来请你,可是怕你不会去。不如我给你弹琴吧,听了我的琴,你要答应会去的哦!”
那女孩顾自从肩后抽出一架小巧的五弦琴来,坐在中庭的石阶上,将琴放在膝上,举手欲弹。李安然望着她笑问,“若是我听了琴,还不肯去呢?”
那女子怔了一下,侧头望了李安然一眼,笑道,“那,那就当朋友相聚,我略献薄技,聊佐清欢好了!”
她说完顾自弹,李安然含笑听。
她弹的曲子,李安然知道,那是最美的一首南朝民歌,叫做《西洲曲》。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这个梳着两根大辫子的美丽女孩,似带着一种欲语还休的羞怯。她半低着头,只是弹琴,不敢看李安然。
而李安然在看她。在烟雨中弹琴的白衣少女,半笑不笑的表情。
在这黑漆的夜,在这荒芜的鬼宅。她迎着烟雨,身后长满齐膝的野草。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
曲与词的情韵,在音节的流畅与宛转中,只觉得弹琴的人,柔婉如诗,静静地像一株白莲,悄然半放,披着月光。
无情有恨何人觉,月晓风清欲堕时。
只是今夜,只有烟雨,只有荒庭,没有月,也没有风。
美,可以让人在一刹那间产生幻觉。李安然又仿似看见了她眉宇间淡淡的月光,清冷而寂寥。
那位白衣女子已收琴,抬起那双黑而亮的眸子,望着他。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西洲曲》写得好,只是面前的女子,也会有那样的相思吗?
李安然笑,拍手。
那女子轻声道,“我知道我弹得不好。你,你明天会去吗?”
李安然道,“若只是请客,我可能不会去,可若是朋友相聚,朋友既相约,我当然会去。”
那女子欢欣地起身,将琴往背后琴袋里一放,说道,“明天辰时,西湖北面的花溪苑,我师父在那里等您!”
她欲转身而去,李安然道,“朋友相约,你总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吧。”
那女孩道,“我姓楚,叫雨燕。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的雨燕。我不喜欢落花人独立,我喜欢微雨燕双飞!”她边说边往前走,临出门的时候停住,回眸笑道,“你可一定要去啊!”说完跑出门去。
天正下烟雨。那只黑猫,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第23章 一种风华的凋落
李安然睡了两个半时辰,一早起来,外面还残留着淡淡的晨雾,空气如流,满眼青翠欲滴,令人心旷神怡。
天已放晴,天边飘着一大块一大块的彩云,不久就是日出了。
昨天夜里,倒像是做了一个梦。那个弹琴的女子,楚雨燕,是真实的一个人,还是白家宅子里一个现身的亡魂?
李安然在一片晨曦中吃早餐,杭州的小笼包,有一点淡淡的甜。
那女孩子说杭州的雨,也是甜的。
关于楚雨燕的记忆还如此清晰。两根大辫子,瓜子脸,白皮肤,一双黑而亮的眸子,一双娇润而柔软的唇。
一个那么美的女子,带着浅笑和娇羞,在那荒废的宅子里,茂盛的野草间,弹琴。
陶杰和冯春时在一旁吃早饭,见李安然若有所思地笑,陶杰忍不住问道,“少爷,到底昨天晚上碰着什么好事情了,很晚才回来,一起床就笑。”
冯春时道,“少爷平时也是笑的。”
陶杰搔搔头道,“可今天我觉有有点奇怪。”
李安然道,“哪里奇怪?”
陶杰仔细瞧了瞧,纳闷道,“仔细看又不觉得奇怪了。”
李安然于是低头喝粥。陶杰不解道,“少爷今天心情好像不错,莫非是昨夜发现什么线索了?”
李安然道,“我们昨夜只是几个结义兄弟一起喝酒,没什么。今天我要出去,你们两个,到各条街市上转一转,旁敲侧击打听一下我们商号的情况。”
两个人应了。李安然吃过饭走出客栈,信步走向西湖。
西湖北面的花溪苑。这个地方李安然很陌生。两年前游杭州的时候,那里没有花溪苑,近半年菲虹山庄突逢危难,他也未曾留意。
逢人一打听,才知道,那里是杭州贵妇的休闲场所,里面不仅可以洗花瓣澡,还可以饮茶、饮酒,琴棋书画,当然使得贵妇人趋之若鹜的,是美容化妆。传言说花溪苑的胭脂是世界上最美的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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