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我只是……我只是无法原谅自己。
我固执地认为原谅杜栩意味着我对马赫沙拉的背叛。
马赫沙拉是我在格兰德的诺克斯瑞奇公学认识的第一个人。那时我十一岁,以为自己是个大人,其实是个孩子,从秦国乘船,在海上度过了长达八个月的颠簸后来到了格兰德国,风暴、晕船和呕吐使我瘦的不成人形,因此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更小一些。十九岁的马赫沙拉当时刚刚完成自己在诺克斯瑞奇公学的八年基础教育,他志向当一名学者,便主动放弃了院长引荐的元老院秘书的职位,留在学院继续深造,同时担任低年级生的舍监。
彼时我的格兰德语仅局限于能听懂日常对话,能说出口的只有有限的几个单词和短语,面对如山一样的课业十分吃力,哪怕在图书馆和公共休息室花费数个小时依然不得要领,一直是马赫沙拉在指导我,鼓励并引领我度过初到格兰德国的岁月。
马赫沙拉全名胡安·马赫沙拉·阿里,阿里家族是阿非利加联盟诸国世袭的大贵族,马赫沙拉和其弟雷米·唐·阿里也是第一批远赴西境格兰德国留学的阿非利加贵族子弟。马赫沙拉天生带有太阳神一般的光芒和荣耀,他总是充满激情和活力,在学院里读书和体育兼优,被所有的教授和同学认为前程远大。在我十六岁生日时将他多年来整理的各门学科的笔记汇总成书送给我当做礼物(就是被杜栩打坏的那一本),书里记录着他所有的课堂笔记和读书心得。我是个无父无母、甚至不知自己的血统该归属于华夏还是格兰德的混血人,那是我第一次收到如此用心的礼物,自此奉若珍宝,在我此后的多年学习里,又不断把我的理解补充进去,集腋成裘,终成厚厚一本。
哪怕是在马赫沙拉离开的时候,我都坚持了下来,因为他的Jing神和意志已经深深埋在这本书里,会和我永远在一起。
直到杜栩把它们打散的那一天。
詹姆斯·温纳特(2)
起初他只是指着书里一副人体解剖图戏谑,然后开玩笑似的趁我不备拿着书跑出了课堂,这本是男孩子之间惯常的游戏,本不必当真,如果我能耐下性子解释它的珍贵和重要性,杜栩不会不识相的。但是我偏偏没有,而是追着他一路到校场,动起手来,直到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我不会向任何人解释我和马赫沙拉的关系,我也不会再对任何人产生对马赫沙拉一样的感情。
不知什么时候,眼前已经站了一排伎倌,一个浓妆艳抹的半老徐娘正在向我介绍着她手下的这些女孩。我一眼扫去,她们像羽毛五颜六色、争奇斗艳的鸟儿,只分得清颜色,却面容模糊(也许是我自己不太擅长分辨东方容貌的缘故)。
中有一位皮肤白皙如牛nai的年轻女孩,她有着明显不同于她人的轮廓,和我一样,她也是华夏和胡人的混血,这使我多少生出了些兴趣,指着她问道:“你胡人的血统是哪里的?”
那混血统的女孩长相天生就有距离感(我又何尝不是),她冷冷答道:“不知道。大约是西境大陆的某个小国吧,我娘说不重要。”
我原以为她是和我一样的人,但我错了,我对自己的血统从何而来有执念,但她没有。除了血统,她是个地地道道的华夏人。我猜想她应该是某个伎倌和客人生下的私生女。
我令那半老徐娘将女孩子们都带走,后续也不必再带人来。
只剩下我和杜栩两个人,我们都没有说话,这对我来说是常态,对他来说则是可遇不可求的安静。我们常常互相在对方的课堂上旁听,杜栩比我任何一个学生都要更加好学提问,他似乎有释放不完的活力。
此刻他正盘腿坐在榻上剥花生,他双手同时各拈起一粒花生,灵活的十指拨弄几下,便轻松地褪去花生的外壳和红衣,然后双手同时将花生粒抛起,又仰着脖子张嘴去接,乐此不疲。
他吃了一会儿花生,便将身子向后,四肢伸展,仰躺在席榻上。
像个心满意足的孩子,他总是很容易得到快乐。
我是那天和他在校场动手时才知道他双手均可以使剑。彼时我的长剑已经划破他的小臂,我虽生气,也一直保持进攻的势头,但我并未想将他置于死地,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于是在他右臂内侧划了长长一道血痕,却完全没有料到他的左手早已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抵在了我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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