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哪,那银铃似的回音:‘不是死,是爱!’”【注1】
这是马赫沙拉最喜欢的一首诗,是他在勃朗宁夫妇的乡间别墅作客时,由勃朗宁夫人口述所得。
这说明什么呢?我万分不愿意承认,可是一次又一次的巧合使我不得不面对现实——也许这是马赫沙拉在借杜栩的口把这首诗念给我听。
这是他的意思。
“我吧,我的格兰德语水平你也知道,我就在那个老头复原的基础上根据我的理解又修改了一遍,专门模仿的你的笔迹,但有些词吧,有好些词我也不认识,就囫囵……”
“就胡写了?”我从羊皮纸上收回目光,抬眼看他。
他滞了一滞,没有辩解。这不像他,我认识的杜栩,只要觉得自己站在理的一边,会辩驳至生命的最后一刻,绝不放弃。
老实说,这份文稿存在着多处拼写和誊写的错误,只是不影响阅读和理解罢了。它不是原版,再像都不是。原版是不可被复制的。
我哂笑了一下:“词不达意的,但还算勉强能看懂,也是难为你了。”
他笑了试探着问:“那……咱俩这……算是……你原谅我了吗?”
“我没有要求你为我做什么,你本不必做这些的。”
他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只有一点残影还凝在嘴角,仿佛没料到我会如此翻脸无情。我猜想,他原本寄望于达成一个和解。
他为我做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
这一次的书稿,看的出花了不少的时间和Jing力。还有书被打散那天,他替我挡下了校场飞来的冷箭,那箭头带有倒刺,直射入他的肩膀,埋没入体,听太医说差点就伤了骨头。即便是皮rou伤,却因伤口很深,很难愈合。我们同住在兴乐宫的永仁殿,直至近日我还常常能看见宫人从他的房间拿出沾有血污的衣服和包裹伤口的布带去洗,想来是伤口反反复复,又到夏季,始终没能愈合的原因。
但是这一切他都本不必做的。
不必去寻回失落的书稿,不必模仿亡者的笔记,也不必去替我挡那一箭。要知道那一箭的目标本来就不是我,不是任何人,那一箭根本就是我安排的,旨在取得一个人对我的信任。但我没料到的是,上钩的却是杜栩。
他以为我看不出他喜欢我吗?
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不要试图隐藏爱意,那不过是一厢情愿地自欺欺人。
一句话、一个眼神就可以成就一段露水情缘,可是他为什么要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呢?
他总在夜里练剑,不光是因为早上起不来,是因为他留意到我有夜里靠窗读书的习惯。每当我打开窗户,他就舞的更卖力些;而每当我关上窗户,吹熄蜡烛,假装早睡时,他就会悻悻地敷衍两下,然后回自己屋里休息。
不是我自负地以为自己享有他的关注,而是因为马赫沙拉说过,“一次相遇是巧合,再次相遇是缘分,但一而再,再而三的重逢,只能说明是一方为此做了许多看不见的努力,然后以缘分为托辞,说服另一方相信这是命中注定。”
这就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落雨的屋檐下,还带着伞;
这就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月圆的水榭中,还带着酒;
这就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扬尘的马球场,还带着笑。
我为什么知道这一切呢?我为什么知道他所创造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见我呢?
因为他做的每一件事情,我都亲自做过。
看见他,仿佛就看见几年前那个痴情而又单纯的我自己。
世间最是深情难辜负。
我将羊皮纸收入怀中,是时候该走了,我已在此处逗留太久,而我在贞芙苑还约了人。
我拉开汝江阁的阁门,却听他问:“我能问一句,那本书对你为什么那么重要吗?”
我动摇了,在这一刻,我很想回答他,可能是酒的作用,我此刻十分想倾诉。但我还是忍住了,把他拖拽到我痛苦的回忆里做什么呢?
我驻足反问:“你为什么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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