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管着一大家子人,又……就更应该避嫌。”侯夫人叹了口气,用开玩笑的口吻道:“这些都是家中小事,若是传到外面伤了名声,岂不是我们这些管家的妇人不力了?”
端庄秀丽的年轻夫人低垂了眉眼,恭声道是。心里再清楚不过,侯夫人还是忌讳着当年的事,不许她往薛靖谦那边伸手,借这个通房的事来敲打她。还警告她,如果薛靖谦宠爱通房的事被传出去了,就视为是她动的手脚。
程柔嘉则心中波涛汹涌。
“又”是什么意思?为何方氏要“更应该避嫌”?
说了一会儿话,侯夫人便称乏让她们各自回去了。
出了闻樨山房正房的大门,方氏扶着婢女的手笑盈盈地和程柔嘉道别,仿若方才的针锋相对只是程柔嘉自己的错觉。
程柔嘉望着款款而去的年轻夫人,眸光幽幽。
回了世明堂,借着学规矩的空隙,程柔嘉悄悄向徐妈妈打听起方氏的往事来。
徐妈妈被薛靖谦派到程柔嘉身边伺候,阵营已经被天然地划分了,再加上方氏究竟是隔房的nainai,只犹豫了片刻功夫,徐妈妈便将自己知道的都同程柔嘉讲了。
从崔妈妈那里学完规矩回来的程柔嘉靠着炕上牡丹迎蝶的大迎枕坐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薛靖谦竟然和方氏曾经有过婚约,甚至还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情分。
“……世子爷小的时候,四象胡同附近住着的邵将军家的三小姐,方侍郎家的五小姐,都是差不多的年岁。几家夫人年轻时投缘,每每过府也会带上两位姐儿,夫人那时一心不想让世子爷从戎,就有心找个书香世家的姑娘定亲——正经人家都是早早就定了亲事,夫人们又是手帕交,再早一些也无妨。所以世子爷八岁的时候,方家就和咱们侯府定了亲。”
“方侍郎官阶不算显赫,但方家是有名的清流,族人旁支出彩的子弟也不在少数,这门亲事,结下来对于当时想要世子爷走科举之路的夫人来说,还是很有裨益的。”
谁知道薛靖谦一心想从武,十四岁遇上朝廷大征兵就投身行伍了,两年的时间,又遇上前邕王母子起兵谋反的事,别说有所成就,那时甚至有长达半年家中没有收到一封家书的情况,生死都难料。
薛靖谦十五岁那年,邕王牢牢把控了京城,对一些保嫡党的手段极其残忍,抄家灭族之事不在少数,曾经中立或者偏向当今圣上的京中王公贵族个个风声鹤唳,生怕哪一天御林军就到了家门口。
偏偏承平侯是个异数。
承平侯是彻头彻尾的邕王党,甚至邕王的母妃苏贵妃当年能进宫,还和承平侯有很大关系。这位侯爷对此表示很高兴,并且乐呵呵地请封庶长子薛靖淮为世子,邕王本就想让天下人知道立嫡不如立贤,正好拿承平侯这种老勋贵来做典型,于是十分爽快地应下了。
侯夫人被气得卧病在床,方家那位清正的侍郎也遭了劫难,除了他以外,全家男丁都被找了各种由头下了大狱。
没过几日,憔悴羸弱得仿佛老了十岁的方侍郎就亲自登了侯府,要求和承平侯二公子退亲了。
正值国乱,到处人心惶惶,侯夫人想着方侍郎兴许是想用联姻救全家一命,便也爽快地答应了,但她怎么也没想到,方家退亲再嫁的人,竟是她恨之入骨,抢了她儿子世子之位的庶长子薛靖淮!
方氏在一个月之内低调地嫁进了承平侯府,成为了薛靖淮的世子妃。方家的人也很快被陆陆续续放了出来,侯夫人回过味儿来,明白此事恐怕是那位心比天高的沈姨娘一手谋划,但木已成舟,不过月余的时间,本该属于薛靖谦的世子之位和世子妃就全被他人谋去了……
侯夫人大病一场。
“方家这事做的不地道,但到底是被胁迫的。夫人在病中处境艰难,皇后娘娘又随陛下在京外进不来,后来还是大nainai悄悄地拿陪嫁里的药材给夫人用,才熬过了这段日子。是以,夫人如今还是很看重大nainai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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