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设总管给柏砚安排的位置很巧妙,既不在督察院诸位同僚身旁,也不在什么犄角旮旯,反而颇为打眼的在几位皇亲国戚之下。
他一瞧那个位置就牙疼,去岁的宫宴的位置也没这么尴尬,这一次像是要将他架在火上烤似的。
不管旁人如何眼神,他寻了柱子旁的位置坐下。
对面是巴大人,二人交换了一个各自不甚明白的眼神,柏砚就转开眼。
巴大人:“……”
“柏大人这是坐错了位置罢!”柏砚还未坐热,身前就经过一人,那人站在他面前,俯视的眼神过于露骨,引得周围诸人都看过来。
柏砚一脸漠然,慢慢起身行礼,“殿下。”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四皇子魏承枫。
他与柏砚相距仅一张桌案的距离,旁人瞧着就不大对劲儿,果然,下一刻便听见他故作暧昧,“行章不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却来这里……莫不是不愿与我同坐?”
他说完,众人才后知后觉知道,原来柏砚原来的位置旁,紧紧挨着的便是四皇子魏承枫的座位。
其实,宫宴虽集齐了朝臣和皇亲国戚,但实则并非多死板,位设总管一般是依着品级排位,但很多时候大臣们换个座儿也不算多罕见,只要不要太离谱,诸人也不会在意。
但是这四皇子魏承枫明显是故意点明,当庭诸人瞧着,柏砚便有些难做了。
他换位置的本意便是不情愿在那处坐,可若不往那儿去,则是坐实了四皇子之言,往难听里说,也算大不敬之罪。
一众人摆明了看热闹。
可是下一刻,柏砚便淡淡开口,“殿下贵气无双,下官自惭形秽,恐喝多了酒扰了您的清净。”
诸人:“……”没想到众目睽睽之下,副督御史大人也能将这等虚伪之言说得如此清丽脱俗,假的不能再假!
魏承枫也没想到他这样说,先是一怔,而后便漾起一点笑来,“行章果然无愧于御史一职。”
他以“行章”二字唤之,柏砚不觉得荣幸,反而满是不耐,“下官除了嘴皮子厉害些便无其他长处,不比殿下龙章凤姿,文武双全。”
依旧是淡漠的一张脸,说起这些话来好像全无阻碍,魏承枫的笑滞在嘴边,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
正是尴尬时刻,门口又进来一人,身形颀长,眉目间煞气难掩,尤其肃着一张脸,分外瞩目。
“牙尖嘴利,拔了利齿便是,四殿下在外这几年,从前的手段都忘了么?!”萧九秦冷眼对上柏砚的眸子,微微一顿便嫌恶地转过去。
柏砚不卑不亢,听了也不生气,徐徐开口,“活人一世,总归要有些气性,若卑弱任人驱使,那与豢养的家犬有何分别?”
“家犬尚能忠主,人却不一定……”萧九秦字字淬了毒,“尤其,有些以怨报德的东西,早知无情无义,不如一早就打杀了干净!”
“侯爷所言有理,”柏砚面色如常,“只是切莫忘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从前没有将其弄死,待其势涨,可就不易了……”
萧九秦没有立刻反驳,他一步一步走近,连四皇子魏承枫也被挤到一旁,他与柏砚相距不过一尺,呼吸可闻,“任其苟活几年,只当一颗真心喂了狗,而且……即便如今势大又如何,我萧九秦怕过什么?!”
他所言振聋发聩,殿中安静了一瞬。
转瞬,一个个回神便往柏砚脸上瞧。
平津侯的旧事犹在昨日,殿内一大半的朝臣都知晓得一清二楚,前两天就听闻柏砚在郢都最繁华处被人泼了一身污水,还好巧不巧与平津侯遇上。
谣言一传再传,说什么的都有,什么柏大人狼狈不堪,平津侯冷嘲热讽。
再或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柏大人受辱,平津侯略胜一筹。
传到最后,竟还传出平津侯怒极将人一石头放翻,若非顾忌他是朝中重臣,怕是明年的那天就该是柏大人的忌日了。
加之柏砚之后告假三日,很难不让众人多想。
现如今,二人再见面,还是众目睽睽之下,那一来一往的,言辞激烈,好像下一刻就要拔刀相向,众大臣瞪直了眼,唯恐漏下一点细节。
“侯爷自是不怕什么。”柏砚始终老神在在,好像萧九秦的每一句话并不能掀起他一点波澜,“来日方长,不如走着瞧。”
啧啧啧,都这地步了,竟还敢放狠话。
对面的巴大人一脸兴味,扶着下巴都忘了手里的酒盏。
柏砚萧九秦二人之间火花四溅,四皇子魏承枫脸色难看,他原本是要拉拢柏砚,没想到半路又杀出来一个平津侯萧九秦。
还是他暂时不能得罪的人。
原本是场换座风波,萧九秦的出现却彻底搅乱,最后魏承枫还是走到自己的位置,柏砚自然地坐下,而萧九秦……示意柏砚身旁的大臣走开,自己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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