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苑里只有虫子细微的声响,还有萧九秦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这样的静谧明显让他无所适从,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难捱。
“柏砚。”萧九秦试探着开口,“你已经及冠了,便……便不要……”剩下的几个字卡在嗓子里出不来,分明该心虚懊悔的该是柏砚,但是这会儿“战战兢兢”的却是他。
“无事……”柏砚终于开口,他侧头,隐去眼眶里要掉不掉的那滴泪。
萧九秦却陡然松了一口气,柏砚的这一句话让他如蒙大赦,若非时间不对,场合不对,他怕是要吐出一口浊气。
二人相顾无言。
柏砚敛去情绪也有些尴尬,但是他心知自己的那一滴泪并不是故意为之,想到方才萧九秦说的那些话,他抬头迎上萧九秦的目光,一字一句开口,“方才,并不是装模作样。”
这句解释像是一根针,噗嗤一下扎入萧九秦的心肺。
他有些讪讪,而且柏砚方才的那一滴眼泪效果过好,他“心有余悸”,开口时都有些结巴,“我,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侯爷,如果说……”柏砚垂眸,慢慢开口。
萧九秦后知后觉看他,“什么?”
“……无事。”柏砚还是咽下到嘴边的话,现在说这些已经没什么必要了,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轻描淡写说出来。
柏砚那一滴眼泪搅乱了萧九秦的心,原本的责难的挖苦好像闻风而逃,他二人呼吸清浅,这会儿面对面站着,平生一股难言的氛围。
“魏承枫为人心胸狭窄,你今夜抢了他的风头,怕是以后会被他使绊子。”柏砚如是开口。
萧九秦暗自松了一口气,将柏砚的话咂摸了一遍,无所谓道,“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不过被人吹捧了几句便不知道天高地厚,有什么可忌惮他的!”
柏砚张了张嘴,还是压下那些劝慰。
从前的有些话可以自如的说出来,可是现在却不行了。
他手指微微蜷起,带些试探,又强行逼着自己假作漠然,“皇帝封了你一个定国将军的虚衔,虽现下未曾提及兵权,但……兵权一日不交,他便一日不得安宁。”
萧九秦闻言便要开口,柏砚却先一步开口,“此次魏承枫被召回,明面上是冯妃怕皇帝突然驾崩,自己儿子不在郢都失了先机,但实际上却是皇帝的意思。”
“如果巴大人说得无错的话,那么皇帝的身子的确是不太行了,咳血之症是魏氏皇族常见的病症,先皇便是因咳血驾崩,如果说……”
“慎言!”萧九秦打断他,“此话勿要再言!”
他懂柏砚的意思,但是这些心知肚明便好,说出来就是狼子野心,另有图谋。
本来借故出来是为二人之间的恩怨,可没想到一切却往这边发展,萧九秦见这会儿叱责的状态全无,尽是因为柏砚的眼泪。
可是一旦撇过那事不谈,二人之间便奇奇怪怪起来。
柏砚紧贴着山石,面前是萧九秦。
面前的人瞳眸似点墨,一袭石青色妆花柿蒂过肩蟒膝襴,腰间玉带衬得他肩宽腰窄,尤其眼下那一道疤,不减半分清隽,反而是浑然天成的肃杀之气。
这样的萧九秦是陌生的,但他偶尔显露的细节又让柏砚熟悉至极。
“你在想什么?”明明是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可萧九秦就是觉得柏砚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专注的柏砚是如何的……勾人。
瑰姿艳逸,丰姿卓绝,这八个字噎在萧九秦喉间,即便很不想承认,但是柏砚的确是他生平所见所有人中气质最为特别的一个人。
“没有想什么,只是觉得……我们该回去了!”柏砚说完抬头看天,“还有,听闻侯爷在北疆杀敌时落了一身的伤,正好下官府上有一点药,改日叫人给侯爷送过去,姑且算今夜您为下官解围的谢礼。”
“解围?”萧九秦挑眉,“实不相瞒,我倒觉得,今夜我的出现限制了你的本事,毕竟兰台第一人的称号不是骗人的。”
“不过是‘谑称’而已,侯爷怎会觉得下官能接住四皇子的‘杀招’……”
“而且……”他微微一笑,刹那间好似雪消雨霁,萧九秦心里咯噔一下,就听柏砚道,“兰台第一人这样的谑称便罢了,下官担不起这名头……侯爷高估下官了。”
萧九秦说不过柏砚,他这次也不恼,“柏大人,你自己提醒我要防备魏承枫,可是自个呢,谈及今夜让四皇子如鲠在喉的,怕是你更胜一筹。”
他不知是兴味还是幸灾乐祸,嘴角含着笑,“再如何,我也是击退北狄蛮夷的功臣,魏承枫要针对我,还需掂量掂量,倒是你……柏大人,莫要轻敌了,魏承枫要想抓你的把柄,还不是手到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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