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白猫就朝他扑了下来。“闭嘴!”
他一把抱住那个娇娇软软的身子揣在怀里,挪下大树。
这白猫在黟城的城主府长大,自小就有仆妇服侍着洗澡,不似普通猫儿那么惧水。千岁甚至能察觉到,它对水洗并不算反感。
清水滑过皮毛,温度冷热适宜;燕三郎轻轻按摩它的脑袋,力道不轻不重。
白猫忽然觉得,被人这样服侍着好像也、也不错。
秋天的太阳不给力,燕三郎不敢给猫儿洗太久,赶紧拿巾子包着它进了后厨。
千岁这才发现灶里点着火,正在烧饭,也把厨房烘得暖洋洋地。燕三郎不知从哪里拿到一个软垫铺在稻草堆上,白猫立刻将它据为己有,懒洋洋趴了上去。
男孩搬了个马扎垫脚切菜,转头见它眯着眼,两只前掌在垫子上轻轻踩抓的模样,不由得问:“这猫儿本身的魂魄还在么?”
白猫这具身体原本是有主的,白天却为千岁所用,难道魂魄被她吃掉了?可是她的表现也太像……猫了。
“还在。”千岁连声音都是懒洋洋的,“我不占主导时,就归它所管,比如吃饭、喝水、清洗毛发这样的小事。”
所以说,猫儿还是自理生活,只是白天多了千岁这个不交租的房客而已。
燕三郎哦了一声。
厨房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柴火哔剥作响,以及锅里的水逐渐烧开的咕嘟声。
他原本就不擅言辞,现在又要逗白猫开口,只得没话找话。
“对了,石掌柜吃的那碗面,为什么比我们的菜还要好?”
这真是强行尬聊。千岁翻了翻眼皮,没有戳穿他。冷战了这么多天,她的火气也消得七七八八了。这小子要是始终不跟木铃铛解约,难道她要生一辈子的气吗?
艾玛,她忽然反应过来,“一辈子”这三个字是怎么蹦进她脑海里的?
太可怕了!
白猫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燕三郎立刻将软垫往灶边又挪近一点。
罢了,看在他这么小意奉承的份儿上,她就大人有大量,解了他的惑吧。“那是银丝素面。”
“所以?”不就是一碗清汤面吗,还是素的,哪有肥rou叉烧好吃?
“呆子。”千岁看着他不以为然的表情笑了,“你以为那是清汤寡水?银丝素面的功夫都在汤里,那得拿猪排骨、鸡、鸭慢火炖上至少一个时辰,再将鸡rou剁成细茸,下锅吸附杂质。这样反复吸个四、五次,直到汤清如水、撇尽浮油,才能当作底汤拿来下面吃。”
原来这么麻烦?男孩看着灶上的锅仔陷入了沉思,人为什么要把“吃饭”变成这么复杂的事?
第69章 寡妇(加更2)
“人间许多物事,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猫儿伸了个懒腰,“小三啊,你该见识的东西还多着呢。”
说到见识,燕三郎立刻想起自己从春及堂带回来的那两只酥皮nai包,味道岂是用一个“好”字能形容的?
千岁说得不错,甜食令人心情愉悦。相伴这么多天,他也知道她爱吃甜,可为什么对这个“有容乃大”如此反感?
总觉得这里面有一桩故事。男孩有心问,但想起那天她Yin沉的脸色,还是决定暂时不触这个霉头,以免破坏掉现在好不容易修复起来的关系。
反正今后时间还长着呢,有的是机会打探,对吧?
“石掌柜全名是石星兰,云城本地人氏。”他突然开口聊起上学时听见的八卦,下一秒果然见到猫耳朵竖了起来,“春及堂原是石父所开,几年前她父母先后过世,家中又没兄长,石掌柜才继承了春及堂。”
猫儿翻了个身:“她原本就当女先生?有趣。”拢沙界风气比较开化,女人抛头露面去经商办事的并不少见。不过,教塾先生向来还是以男子居多。
燕三郎眨了眨眼:“其实石掌柜为苏大家量身写过好几出戏本子,每一台都火爆。后来她封了笔,才开起这个私塾。”
“哦?”千岁来了兴趣,“她为什么封笔不写?”
“说是身体不好。”米饭快熟了,男孩开锅炒菜。
以他身量挥舞长勺有些吃力,但他依旧认真。千岁嫌弃他做出来的东西不好吃,他也不以为意,毕竟从前没有多少机会下厨。
以后会好的,他坚信。
“她的身体确实很糟糕。”千岁若有所思,“气血损耗过度,想来寿命不长久。”
燕三郎微愕:“女先生快死了?”
“倒也没那么快,至少还个七八年吧,那还得小心保养。”白猫打了个呵欠,“但她身体问题不断,就像——”她环顾四周,打了个比方,“就像这间屋子,先是年久失修,漏水塌墙,接着就是梁木腐朽,除非从里到外全部翻新,否则最后免不了化成废墟。只不过她命灶萎缩的速度更快,远超常人,石掌柜自己应该也有所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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