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海平猛地回神,抬起头时看见账房先生扯着一个老头,直直往屋里跑:“不好了,不好了!”
主子大喜的日子,老孙就听不得“不好了”这三个字——须得事事都好、事事顺遂才成。
他一脚踹在奔进来的账房先生肚子上,恨声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吗?瞎说什么!”
“不是,不是。”账房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害起结巴,“二爷您听我说……”
颠三倒四,说不清楚。
但廖海平从他断断续续的描述中,还是听明白了。
“姜素莹现在到哪儿了?”他的声音沉了下来。
第30章 婚礼(二更) 光明
轿子中没有窗户, 黑乎乎的看不到四周。
姜素莹盘算起时间,捏紧手里的包袱。那里面装着她这些日子一点一点从账房那克扣出来的银票,是她的全部身家了。
她自觉算不上骗, 因为比起留在廖海平手里的地契, 这点银子算不得很多。
这是一桩公平的买卖, 她压根不打算欠廖海平什么。
轿内摇摇晃晃,姜素莹嘴里的酥糖太软,含了一小会就已经化开。如同她和廖海平的日子, 是不可能到头的。
因为再过上一刻钟,她就要自由了。
原因无他——那封看似拍给佃户的电报, 实际上寄到了二姐和林近生的手里。
要说这是如何办到的, 还得夸一夸张怀谨。
当初为了方便彼此通讯,在二姐离开承德之际, 他就花重金买通了邮差。这样寄给佃户的信件和电报在到达承德之前, 就会被转走, 送去一处公共邮箱里。
二姐拿了那邮箱的钥匙, 林近生又识字。如此一来,哪怕他们时时更换隐匿的住所,只要记得查看邮箱, 便不会和姜素莹断了联系。
“我是不是很聪明?”张怀谨在去上海的路上,和姜素莹讲起这个安排, 得意的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所以姜素莹只要能传信出去,逃离这件事便有了四五成把握。
关键就是,在廖宅这么个密不透风的院子里,谁能送信。
春红是不可能被买通的,老孙更不行。姜素莹一番观察下来,贪财又缺钱的三姨太倒是成了最好的人选。
于是她拟了一封纸条, 借着做梦这件事,在牌桌上交给了三姨太。
上面的内容很简单,不过是说自己要和廖二爷结婚,唯一的朋友又因为受伤,在上海住院,所以没法给姑母烧纸。如果佃户能好心帮助,她姜素莹自会感激不尽,日后必当重谢。
这几句话是如此平淡无奇,哪怕三姨太一时好奇心起来,对着这张纸条仔细观摩,也不会察觉出什么异样。
但这话叫二姐和林近生看了,却又是另外一层含义。
他们是知道隐情的。
——姜素莹绝不可能自愿嫁给廖海平,而张怀谨受伤就更蹊跷了,须得找到张部长,一探究竟。张部长也许没有太多能力,但解救张怀谨,还是有希望的,至此成功的可能性便又多了一成。
剩下唯一的缺口,就是如何能救姜素莹出去。
姜素莹许久都没得到二姐的消息,一日日心里坠着,最后只能壮着胆子,在牌桌上试探起三姨太。好在那位是个缺心眼的,随口一哄,便把佃户的回信复述了个十成十。
“我把婚礼的安排全和佃户讲了,人家是个好心的,说到时要来送贺礼呢。”三姨太一边摸起扑克,一边笑道,“不过说起来,那佃户应算是娘家人吧?怪不得说在姜宅给钱呢。”
二姐和林近生是不可能进姜家的,那么就是要在门口接应。
计划无比清晰,剩下的只有执行。
此刻轿子摇摇晃晃,如同舟行水上。姜素莹直挺挺的端坐着,脑子转的飞快,手心里全是冷汗。发饰往下坠着,头皮分明应该被勒得生疼,她却一点也察觉不出。
只是紧张,紧张的想吐。
不知过了多久,耳旁终于听到漫长的一声:“落轿——”
咣。
厢内猛地一震,帘子被下人从外面撩起来,浓重的露水气涌进轿中。借着稀薄的晨光,姜素莹恍惚看见街角停着一辆车,应该就是来接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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