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辞舟看她一眼,垂下眸,寥落地笑了一下:“温筑匠去洗襟台督工时,已是洗襟台二改图纸以后了,当时第一层楼台已经建成。要分辨木料好坏,靠的是香气、木纹、材质、材径、重量。这批木料的材径合适,嵌入楼阁中,重量已无法估计,魏升称是为了美观,刷上清漆木汁后,又多刷了一层朱色大漆,直接掩去纹理与气味,莫要说温筑匠,除非把木头劈开,谁能知道他们以次充好?”
“江公子说的是,”扶冬道,“当时我就在陵川,直至洗襟台坍塌,那次等木料才被人查出来,江公子适才提的何忠良与魏升很快就被朝廷处斩了,贩售木料的徐途一家也畏罪自尽。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说回徐途。这个徐途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做的恶事太多,老天也看不过眼,年近不惑,纳了七房小妾,一个子嗣都没有。他心中焦急,主意打来打去,就打在了一脉同根的堂侄身上。”
青唯问:“就是你适才提的书生,徐述白?”
扶冬颔首:“徐家上一辈早分了家。徐途是个jian商,徐述白与他不同,他是个家世清贫,刚过了乡试的秀才。徐途念徐述白有功名,希望他能过继到自己名下当儿子,又嫌他迂腐,便将他带到了庄子上……”
第33章
那年的扶冬虽然还小,却已是飘香庄上的老人儿了。见惯了纸醉金迷、骄奢yIn逸,她还是第一回 看到这样的人。
筵席上,四处都是狎ji享乐的客人,那个穿着一身襕衫,戴着幞头的年轻书生一个人立在池台中央,被一众衣着清凉的舞姬围着,撩拨着,憋得脸都涨红了。
周围不少人起哄:“徐秀才,装什么正经呢,瞧中哪个,只管搂上去便是!”
“莫不是念书念坏了脑子,白花花的胸脯送到跟前,他还当是白面馒头不成!”
“就是,嬷嬷,待会儿挑个可人儿的花苞给他开,还真当自己是柳下惠了不成?”
徐述白听着这些污言秽语,无措地闭上眼,可闭上眼,又不能关上耳朵,只好立在池子中央,大声背起书来:
“子曰,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故旧不遗,则民不偷……”
“……足容重,手容恭,目容端,口容止,声容静,头容直,气容肃,立容德,色容庄,坐如尸……”
周围众人哄堂大笑。
满堂吵闹声中,嬷嬷牵着扶冬的手,指着池子中的书生:“瞧见没有,这就是你今夜的恩客。这些年嬷嬷调教的姑娘里,你是学得最好里。待会儿你可要极尽所能,将他这一身迂腐劲儿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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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时没见过世面,以为男人都该如庄上惯见的嫖客那般,给点甜头就穷奢极欲。”扶冬说到这里,寂寥地笑了笑,“甚至没有多想,这样一个清清白白的人,为何会出现在飘香庄。”
“直至几年后,我才回过味来。那时徐途因为贩售木料,早已攀上了魏升何忠良这些权贵,他不甘心自己商贾出身始终低人一等,便打起徐述白的主意,他既希望这个当秀才的堂侄能帮自己与权贵周旋打点,最好能混上个一官半职,这样连带着他也出人头地,所以他把徐述白带到了这个权贵们常来的声色犬马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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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冬把徐述白带到自己厢房,照着嬷嬷教的法子,对他百般引诱,可他闭着眼,笔直立在那里,竟是动也不动。
到后来,扶冬也累了,往桌前一坐,径自斟了盏酒,“好了,我不招你了就是,过来吃杯酒,免得待会儿嬷嬷进来,一点酒气都没闻着,要怪我没下功夫。”
徐述白睁眼看她一眼,收回目光:“不吃,谁知你在那酒里放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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