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额头抵着他眼神凝成的枪尖,却是半点不惧,面上的笑一丝都没垮。
卫同光自小知道自己这副“家传”的长相唬人,再加上这些年刀枪血火里滚出来的一身戾气,怎么也算不上和气——眼前人讨巧的笑便远没有看上去的人畜无害了。
他刚要说什么,那人却上前了一步。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卫同光是个将领,简单抱了抱拳,声气爽朗:“幸会。在下顾玖之,不知道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他抵着那锐利的枪尖,又上前了一步。
卫同光挑了挑眉,很是冷硬道:“卫同光。你是哪里人?”
“卫兄自己去查文牒记录不就知道了?”顾玖之的笑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掺杂了点随意进去,像太阳穿过树叶缝隙散下来光斑,随随便便地撒了一地,落到哪里算哪里,多看一眼也闲麻烦,却又实实在在照亮了一片地方。
“那麻烦顾兄出示一下文牒。”他对着顾玖之那悠哉游哉的模样,防备一点没落下去,半提醒半威胁道,“顾兄,这算是盘查,如果不配合,出了什么问题便是得后果自负。”
顾玖之很理解地点点头,从包袱里摸出来个文牒,往卫同光怀里一丢,却满是不正经地摇头:“卫兄可不会因为这种事给我来个‘后果自负’。卫兄是软心肝的好人呐。”
他最后那句话压着嗓子,他们两个离得近,便只落进了卫同光的耳朵里。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揶揄的笑意,语气却很沉稳,透着股笃定,直直地往人心里渗。
卫同光一愣,下意识地皱眉,看向顾玖之:“你——”
“我不瞎,看得见。你是干净的,干净的人大都柔软。”顾玖之打断了他的话,指指自己的眼睛,又指指卫同光的眼睛。
“……”卫同光有些无措起来。
他活了那么大,第一次觉得有人像是要剥开了他的皮rou,去看到里头的颜色。
又像在人群里,忽然便碰到了一个知己。
对着那双浅棕色的眼睛,不知道怎么的,他心里柔和了下来。
忽然便很清晰地想起来他小的时候,那点不知所措的忧虑。孤独和忧伤早就散得没影了——可也是真真切切在心里盘亘过的啊。
卫同光半晌没说出来话。最后抓了抓头发:“城墙是不能上的。不过我可以请你去最高的酒楼喝酒。”
“好啊。”顾玖之答得飞快,又往前靠了些,随手拍拍卫同光的肩。
那一步跨上去,原来那骇人的枪尖是个虚影,拢着下头净透纯澈的一片潭水玉石。
后来他们一同喝了场酒,同进同出地混了大半个月,把启风的大街小巷都逛遍了,大小酒馆都喝遍了,交了几次手,也闯了好些祸。
等混过两三天,喝到第三还是第四家的时候,两人便开始勾着脖子,相互拍打着肩膀,仿若失散多年的兄弟了。
卫同光那副凶悍长相下头的好脾气越来越显露出来,事事都纵容着他的这个小兄弟。顾玖之慢慢露出来他的散漫,那近乎肆意妄为的随性也愈发的鲜明。
到将近二十天后,顾玖之离开启风,前往下一个城镇。
卫同光跟着父亲去了城里。
回来之后,启风告病的守城将领重新接回了他的任务,卫同光便又从启风调往了南迦。没有想到,就过了十来天,居然在南迦城外,又见到了顾玖之。
两人又搭伙闹了些时日。情谊愈笃,相处也愈发的随意。连顾玖之懒洋洋的时候就散着,不懒的时候就欺负两下卫同光,都成了习以为常的东西。
而之后没多久,卫同光从南迦调至景沧,顾玖之又是跟他顺了一道的路,在景沧又逗留了些时候。
再往后,景沧一别,说着后会有期,倒是真没想到,不过一年便在荼余又遇上了。
三回,三个地方,刚刚好全撞上了他的调任。好像兜兜转转,他跟这个人总有些缘分敛着。
这一年多里,卫同光从阿璟那里把“顾玖之是谁”猜了个七七八八,很是有些出乎意料。可他又觉得,似乎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管他是谁,一日兄弟,一世知己——总归不会变成另一个人。
卫同光走神走了个九曲十八弯,一回头才发现面前这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静了,都端着个酒坛看着他,面上有些不怀好意的戏谑。
他心里一抖。
“老卫啊,你这没喝多少就开始走神了,这样不行啊。”顾玖之用酒坛的底磕了磕他的枪尖,懒洋洋道,“你的枪都要哭的。”
薛逸看看他的枪,又看看他,笑得有些Yin险:“同光兄弟,咱们走了这一坛,下去比划比划?诶,不走也行嘛,咱们在这儿比划比划?一会儿掀了房顶就……”
果然,这俩回过头来就欺负起卫同光了。
“哟,能把房顶掀了,那只能是薛小兄弟手不够稳了、眼不够准了。”卫同光跟顾玖之混得太熟,总不忍心挤兑他,对付起薛逸来也是伶牙俐齿,可没有留手的意思。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倒也吵得有声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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