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
没有任何理由的。他这几日过得都不算安定,心里总像牵着个事,却又摸不到那到底是什么。看不见的丝线牵着他,下头便是万丈的渊。
到这一日,薛逸久违的逃课把这根线拉紧到了极致,下一刻便要绷断。
他的不安到了顶峰。
顾玖之干脆合了书,细细思考最近到底有什么不对劲的。
昨日里周师兄炒了一大锅芹菜豆腐干,捞了几筷子,被薛逸抢走了大半的芹菜……前日里把老卫的信收拾了一回,老卫近半年的话是越来越多了,里里外外地分析着东南西北的战局,连带着每天晚上跟薛逸的争论都添了不少内容……再前日在师父那里吵了一架,就一个战术讨论了半天,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差点撩袖子动手了,被师父双双扔出了门……
等下,师父。
顾玖之抬起眼。
师父屋里,剑架上的剑动过了。
不明显,但跟原来差了点微妙的位置。
师父没有想着要遮掩,他们也没有想着要探究。一眼扫过去,也只是看到它动了地方而已……
师父对外号称那剑“只是个装饰”、“都不用上手提、一想起来要用这玩意儿就会头痛胳膊疼”,对内也一次都没动过。薛逸倒是有心顺着师父的话瞎扯,看他的反应大约是知道剑的来由,但师父委实是没用过……那东西就真的变成了他们眼里的装饰,天天见,天天觉得那是个跟墙差不多的东西,比柜子还要雷打不动不挪窝……
——师父在不安。
他在不安什么……
顾玖之抿紧了唇。
求索堂的门突然被推开。推门的人几乎是撞进来的,收了点力气,可门还是差点撞到了墙上,门轴发出很大的声响。
顾玖之几乎在同一时间站了起来,单手扣着刀柄。
求索堂里的人都惊讶地抬头或是回头,望向门口。
薛逸站在门口,大口喘着气,右手紧握在剑鞘上。他来不及理会询问的话语或是眼神,甚至来不及收拾表情,径直望向顾玖之。眼珠黑沉沉的,盯着那个方向一动不动,目光凌厉又狠戾,里面云雷翻涌的风暴。
顾玖之用力握住自己的刀。冷硬的金属陷进掌心。
他微微动了下刀。
薛逸面无表情地向他点头。
——打仗了。
“北关战事起了。辽姚和契戎同时向大胤宣战。漠康还没有明显的动作,却据说已经在暗地里集兵了。”薛逸顿了顿,“前天夜里,辽姚和契戎的军队,分别进攻了雁沙、西陵。”
顾玖之从架子上抽出来一张舆图:“雁州雁沙、昆州西陵,相隔了小半个雁州,但北关这一条防线向来是贯通的,联结整个雁州、昆州边境。这条防线就握在北关守将手上。”
“辽姚和契戎虽是突袭,但几年前已经有了蠢蠢欲动之势,被、安北将军镇住了。别的人兴许不会防备辽姚、契戎,安北将军可不会那么觉得。这样的话,北关的守军人数足够,被训练了几年了,眼下天还没有彻底凉下来,又是刚开战,士气必然高昂。”薛逸像是在回想着什么。
顾玖之很深的看了他一眼,慢慢点头:“顾怀泽守得住。”
薛逸点点头,目光移向地图的东南两侧:“东线和南线也不太平了。南边肃凉这两年韬光养晦,却头缩得厉害,看老卫信上的意思暂且顶多是观望。南绍难对付,但有靖西将军镇着,基本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眼下真正麻烦的是东线。没有强有力的将领。一旦打起来会很吃力。”顾玖之沉yin,“我猜……晋梁不愿意干看着了吧。”
“嗯。晋梁还没有什么动静,但按早些年的风格来说,晋梁必然会挑头起战。”
顾玖之敲了敲桌子,睨着那一小块地方:“晋梁向来棘手。就连几乎被打垮了这么些年,南绍都没本事吞了它,不可能一直安安分分地缩着。啧,当年还是没被打够。”
“可不都是没被打够的。都说这两年北边关外气候不好,辽姚怕是得撑不下去。”薛逸冷笑了一声,“可哪有什么撑不下去的。六年前暴雨,九年前大旱,再往前雪灾蝗灾的,不也死撑着么?摆明了是攒够了胆子,觉得能欺负我们了。”
近些年南绍凶得很,可再往前推个五六十年,南绍,甚至晋梁,都不是最重要、最难对付的对手——辽姚、契戎,这“兄弟俩”合在一起,这才是真正的虎狼之师。当年被“大胤天将”打到几乎灭国,才消停了这些时候。
几十年过去,他们终于带着臣服于人的屈辱,想要用血洗干净这段历史。
顾玖之挑了挑唇,眼里一点笑意都不见,显出冰冷的嘲讽:“可不是么?相互都觉得好欺负了,能打一场拿下来了。于是总有谁为了各种各样的理由开战,也总有谁想要在后头捡个便宜——可哪有那么简单。打着打着就变成混战了。而多半等双方甚至更多方都意识到这仗打得划不来,整个东洲都已经不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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