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玖之扫了他一眼,到底没有再动。
薛逸笑起来,撤开手,去拿旁边的空碗,又摸出来一个小纸包放在旁边。
“喏。张嘴。”薛逸一手端着空了的药碗,一手捻了个蜜枣,飞快地塞进了顾玖之嘴里。
顾玖之愣愣地望着他,微微抿着唇,眨了下眼。眼神里居然显出点不易察觉的欣喜。
薛逸看着这人稍有些迟缓了的反应,又从那反应里咂摸出些微傻气和乖巧。
他心里一下子软成了一团。
那人眼里一闪而过却又没有掩饰的惊讶和喜悦,就这么正正地戳在了心上最柔软的一块上。没下什么力道,轻飘飘地落在上面,还带着点热气。却让心头整一片都微微发麻,轻颤着,泛出来喜悦和惊惶。直直是不知所措。
薛逸用了捏了捏碗。坚硬温润的瓷陷进指腹,把那些捉摸不透的念头给压没了。
他想也没想地,俯下身贴了贴顾玖之的额头。顾玖之的呼吸落在他脸上。
微chao,温热,已经不是半天前那样灼手的烫了。
薛逸缓了口气,又抬手理了理被子,把他整个人裹严实了,就露出一张脸,陷在棉被里。
顾玖之像是被那点甜收买了,安安心心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孩子。他终于放弃了抵抗,睡得一动不动,只眼睛眨巴着。清净透亮的眼睛望着薛逸。
薛逸又笑起来,轻轻拍了拍被沿:“冷么?”
顾玖之想了想,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很乖巧地窝在掖好的被子里。
薛逸伸手遮了下他的眼:“那睡吧。小师弟,晚安。”
他又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大师兄,午安。”闭上眼。
眼睫在薛逸掌心里一刷而过。
薛逸端着碗走出来,仔细地合上门。第一回坚持了那么久不跳窗户。
他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对。走了两步,被外头凌冽的风一吹,方才那点攒下来的热气又给搅和散了。连发热的脑袋也一点点冷却下来。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干了什么。
在屋里的时候自然到不能更自然,这会儿,额头、掌心,连带着脸上,都烫了起来,一阵阵酥麻,搅和得天翻地覆。
薛逸脑子里白了半晌,愣愣地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这怎么跟喝酒似的,后劲还这么大?
薛逸木木地走进厨房,门一关,把风全关到了外头,被吹得冻到了一块儿的脑子总算是重新活泛开了。
前一个晚上满心的火急火燎,伸手,触碰,根本不觉得有什么。眼下却是无端的暧昧浮起来,又泛开去。
——薛逸倒也没品出来暧昧,只觉得烧得慌,心里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乱做了一团麻线。
他抬脚码了码墙角的柴垛,一屁股坐下来。
这跟师父照顾他有什么不一样呢?他还抱师父呢……
或许……那时候生病的是自己,这会儿看着顾玖之生病,那个难受劲儿,就觉得怪可怜的……
可是前几年刚遇见的时候,方淮虚的就剩了口气,连“两眼泪汪汪”都憋不出来,岂不是更可怜?
那会儿自己跟师父一起守了整整一夜,心疼是心疼,却也没有这么……翻腾着说不出来的滋味儿。
又或许是被这人迷蒙柔软的模样扰了神智,听说家里往往是乖软的小孩子最是讨喜……
但是小七岂不是更乖更软乎?让干嘛便干嘛,没让干的也总能收拾得妥妥当当,从来不吵嘴怼人,整天里便望着人笑,漾出来半边的酒窝。
自己对小七指定是格外的好脾气好耐性的,可怎么着也不会一下子便被戳到了心窝上,茫茫然生出这么些惶惑和无措。
顾玖之……
连他念着这个名字,心上都是软的。
就连想起来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下藏着的挑衅,他拔剑横刀时候眉眼里的凌厉,他一眼斜瞥过来目光里的冷静和玩味……他晃悠着酒坛笑得漫不经心又恣意张狂,他一把刀一身血策马踏过茶州边境,他坐在城墙上侧脸冷清又淡漠……
——他心里都是柔软的。
这些尖锐的、冷利的、针锋相对的、明亮的耀眼的东西堆在一起,全部全部——堆成了一整片的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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