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漠康这种墙头草,要想不让它顺风倒,要么让它没有还手之力,要么,把它绑到自己船上,还能在它把船凿穿之前得几年安分。
绑到一条船上不容易,让辽姚、契丹忌惮,把它踢到大胤船上却不难。大胤要是“塞”给漠康更多的好处,甚至是承诺,无论事实如何,辽姚、契丹必然多思。
而这种“盟友之间”的“好处”,最心照不宣也更稳固的,质子,或是和亲。
顾玖之一口口吃了那块糕,捻了捻手指。油沾着糕饼的屑,黏答答的甩不脱。
“建清和亲南绍,从大局上看,至少是换来了几年和平。接下来,就该是建平了。不是这一次,便是下一次、下下次——”她用那根没怎么擦干净的手指点了点自己,漫不经心得像指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物品,“流着槐阳慕容家血的人,都得物尽其用。”
薛逸伸手抓着她的手腕,拉下来,从桌角扯出来张没写过的纸,裹着她手指擦:“但是如果有个将领,大胤有一战之力,便没有谈这个和的必要——横竖和谈也管不了几年,不如彻底打服来得划算。
“何况……武将大概不会打一仗便死了吧,还能能多用几回。拿一个公主,换一个将军,不亏。”
“是啊。如果能换回个将军的话。刚巧,大师兄你算得上。”顾玖之笑,“呼”地吹了口气,吹散落下来的鬓发。笑容天真又残忍。
“那你呢?”薛逸绕开纸,摩挲了一下她的指尖,确定上面没有再粘腻。
“我啊……我自由了啊。”顾玖之轻轻缩了下,又被往前拖了几分。
“是么?”薛逸团起那张纸,放到一边。
顾玖之的目光跟着挪过去,又移回来:“不然呢?至少,这几年我不用再回去。”
“那很好。”薛逸点点头,“那如果我不愿意去呢?”
“你会么?”顾玖之抽回手,“薛逸,你能抛下战场么?”
“我不能。”薛逸看向她,面无表情,“你也不能。”
顾玖之轻摇了下头,叹气,像对着个一厢情愿的孩子:“说什么傻话?是,我在荼余参战,因为我在那里,避无可避。我希望有一天能终结这个乱世,可这天下多少人做着这同一个梦。我习武学兵法,因为如果不,我甚至没有机会来到这里,而战场或许会是我唯一能够抓住的自由——”
她轻轻地笑:“可是,我现在并非没有选择,不是么?”
“薛逸,我曾经想去,因为那是我唯一的机会。可是,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打仗,不想上战场,不想死。”她笑得那么云淡风轻,眼里却那么寒凉,“我不想离开这里。”
“大师兄,大概你对我的想法恐怕有什么误会。那我很抱歉。”那么残忍。
哪一年的昏暗灯光下,哪里满室酒香,又是谁的声音在说,“我贪图此间安乐”。
矛盾。可她从来都是矛盾,层层叠叠着,藏起来下面的模样。
可她是顾玖之。
——那残忍的刀尖,对着的,是她自己。
一刀一刀,她把自己剖开了,放到他面前,真实的,没有隐瞒的,鲜血淋漓的。
那些她很多年前想过的自由,做过的幻梦。
可是顾玖之,你真的知道你自己么?
“你贪图此间安乐,因为你早就知道自己要离开。”薛逸看着她的眼睛。
而你离开的时候,便已经知道,或许永远不会再回来。
在沙盘上纵横的顾玖之,眺望着平兰小城的顾玖之……那个早春里,她在河边猝然拔刀。
“你一开始便不是来找我的。你是来找师父的——你是来拜师的!”薛逸疾声说。在那一个刹那,他终于看到了最底下的一层缘由。
他们打过无数场,挑衅、试手、切磋,甚至很多时候只是无聊,可是他们打的第一场不是——那是顾玖之的试探!
试探薛逸的本事,也试探薛逸背后,教他的那个人的本事,来决定她是要转身走,还是留下来。唯一的标准从来跟薛逸无关,而只是——
师父够不够教他。
最后一片碎片归位,拼出来少年的模样。
薛逸嗓音微哑:“你从来都决定好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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