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泽没把这话说出来,她也没有否认。
她对晟胤宫算不上喜欢,也算不上不喜,对里面的那些人,更是无所谓。他们大多把她看作异类,小声地背着人议论这个“怪极了”的小公主,却不知道这个“异类”连他们会不会议论都懒怠去弄清。
可她对阿璟,素来是上心的。他是除了顾怀泽之外,唯一一个会认认真真喊她“阿玖”的人,这些年里唯一一个会郑重其事地为她争辩,“阿玖想做的事情都会做到的”。
那是……她的弟弟啊。
等又过了座桥,顾怀泽才听到她答了一句:“他认识你的。”
顾怀泽“啊”了声,摸了摸自己的鼻梁。
他原本跟卫子熙一样,一北一南,常年守关,隔三岔五在年节的时候到帝都述职,过完年再回北关。
辽姚和契戎安分了几十年了,而“显兴战乱”之后,漠康似乎也歇了挑事的心思。北关连着好些年没有战事,连个小冲突都不见。他整日里除了练兵,便是在边防线上瞎晃。
“显兴战乱”初平那会儿,显兴帝便被世家撺掇着,有了把他召回帝都的念头。哪个多心一点的君主,能容忍着有个像他这样的将军,成日在太平无事的边关练兵?
可诏书还没下,显兴帝便被“勤王”的军队逼了宫。
胤嘉帝继位后,肃清朝政,又扛着难以想象的压力,在世家百年势力的威逼下,一步步走到了现在——拼杀到了现在。
却到底还是在二四一年,把他召回了槐阳。
迫于世家的压力、真的是休养生息、还是……忌惮着“北剑”,大多人都说不清楚。
好在,他在槐阳还算得上自在。只要他好好待着,谁也管不着他。
胤嘉帝不知道要遮谁的眼,要安谁的心,又或者,要给谁立一道屏障——念着他也算是能文能武,索性把几个儿子都塞给了他教习。也不指望他能真代替了那些学士,教出个什么名堂来——倒是确凿把他抬成了将来的帝师。
慕容璟自然也算是他的学生。可顾玖之,明面上却是实实在在同他不熟。
官员私下里和哪个帝子交游过密已经是大忌,更何况是公主。
玖之向来是不太在乎的。她六岁的时候就敢在三国朝礼的时候跃上演武台,嘴边抹下来的血甩了议论她的官员一脸。怎么可能害怕谁的忌惮?
——她在保护顾怀泽。
顾怀泽又捏了下鼻梁,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
已经太久了。被谁保护着。
自从老钟离开,除了个远走的阿野,很多年见不着一次的老卫……已经太久了。
“为什么要出来?”玖之半仰着头看天空。
太阳不太刺眼,一片清透的蓝。
“外面不好么?”顾怀泽反问她,眼睛又闭上了,声音慵懒得很,像融暖的太阳和薄寒的天。
“嗯。”她下意识答了句,又轻皱了眉,“早几年就看过了,横竖都是一样的东西,翻不出……”
她说着,语气里又多了些不确定,眯眼瞥过两边的街景,到底还是闭了嘴。
晟胤宫是个华丽的牢笼,帝子、帝女、妃嫔……是这牢笼里尊贵的囚鸟。她可不是。学会“飞檐走壁”没多久,她便翻出过晟胤宫、在槐阳的街头逛过数次。到底没有在这个更大了一圈的囚室里,咂摸出来什么不同。
可她还是没有把那句话说完。毕竟这游船……她倒也确实是第一回。
顾怀泽还是闭着眼:“玖之,船上好玩么?”
她一愣,歪头想了下,随即痛快地点头:“嗯。”
“果子好吃?”
“好吃。”
“街边好看?”
“……还成吧。”
顾怀泽笑起来:“那就够了。”
那就够了。
这地方有很多的困囿,这世间很残酷,可也不止有愤怒,不止有血雨腥风。就像早春的雨和漂绿的树叶,那么鲜嫩的温柔。
玖之没有说话,一动不动地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她戳了戳顾怀泽的肩:“往边上去去。”
她躺下来,小小的一团,挨着顾怀泽,和他肩抵着肩。胳膊枕在头下面,腿屈起来,眼睛在阳光下眯起。
她忽然笑了一声。像薄脆的冰晶碰撞,散落在水面上。
顾怀泽自顾自地哼着他那不知道哪里来的小调,有一句没一句的,随时会睡过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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