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嘀咕了句:“十几年了,还这么酸,也真是难为了。”
玖之慢慢地眨了下眼。
她仰起头,把糖葫芦戳到顾怀泽面前:“顾怀泽,既然你都说了‘不错’,那就——多——吃——点——”
她学着顾怀泽的腔调,把讨嫌加欠揍都学了个十成十,连那惫懒松散都是分毫不差。可孩子的声音清脆,像落下了一把珠玉。在柔软的棉绒上。
顾怀泽接过那一小节竹签,眉眼的弧度又加大了几分,重又搬出了那调子:“玖之啊,人间百味尝遍……”
“刚才尝过了。‘老师’,您请。”
“……诶。”
第40章 缄言(一)
胤历二四五年,仲春。
天开始暖和起来,晒在太阳底下,暖洋洋的让人直想打瞌睡。坐在亭子里头还是稍凉,风穿堂过,撩过手脸,惊起来一小层战栗。
玖之懒洋洋地趴在桌上,一手按着刀,一手摆弄着面前的碎玉片。
慕容璟裹着厚重的狐裘、捧着个暖手炉坐在她对面,抿着唇,脸色不太好看。
这事说来也简单。晋梁送过来的“年礼”里头,有几个好玉件,玉料、雕工都是上乘,说是专门给几个帝子帝女作为“礼物”。
慕容璟这回居然也得了块玉璧,喜欢得紧,急急地就拿出来要去给阿玖看。谁想到路才走了一半,遇着了他异母的弟弟慕容珏,看到了他的玉便非要抢,拉扯里失手便打碎了。
慕容珏是个顽劣的性子,又仗着这个“兄长”没有母族无依无靠的,向来是见着了就要踩这病秧子几脚。那会儿更是直接撂下句“你自己没拿稳的,可别赖别人”,便溜之大吉了。
玖之屈指叩了叩石桌:“你跟他抢个什么劲。你这胳膊腿,回头伤着了算谁的?”
慕容璟噎了噎,又抿了下唇:“我想给你看的……可是……”
“行吧。这也算看着了。”玖之头也没抬,继续拼面前的碎玉。
薄片状的碎块边缘锋利,相互抵着拼合到一起。弥合的地方留下来一道道缝隙,细碎的渣子散了一桌,混着些土粒。
玖之拨了拨那些碎屑,终于耐心耗尽,把东西往前一推:“真碎。”
慕容璟叹了口气:“可惜。”
“一会儿我让人把我那块拿到你那。好像是个……”玖之想了半天,终于模模糊糊翻出来了个印象,“长命锁吧……差不多吧,横竖是块玉。”
她就看了一眼便扔给了侍女,能记清楚是什么样子就有鬼了。
慕容璟怔怔地看着她,小声说:“别。玉碎了是小事,可这晋梁的使臣还没走,回头帝君要是问起……没人好过的。”
“慕容锋要能把这几块玉放心上了,那才叫见鬼。”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万一回头有人问起,你就说是跟我换了呗。”
“不行!”慕容璟脱口而出,嗓子都吊高了几分,“怎么能把事栽给阿玖呢!我不怕的!让他——”
“那你就这么跟慕容珏算了?任他们欺负?”玖之打断他。
慕容璟一愣,方才提起来的一口气便又散了。他垂下眼,嗓音和气劲都落回去:“还能怎么办。没本事自保,活该被欺负——总归他也就小打小闹,总归也习惯了。”
他语气很淡,没有愁苦也没有愤懑,置身事外一般。只有眉头微微蹙起,露出了一点点不甘。没有多少,不像是往心上去了。
他曾经有个家世显赫的母族。十几年前的大胤孙家,谁不知道是官商并荣,家族里握着东线边关重要的商路,也有子弟担着朝堂重职,其中最位高权重的,便要数孙阁老,差一脚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慕容璟的生母,便是孙阁老最宠爱的小女儿。
——那是在他周岁之前。
他出生没多久,孙家便因为在战时“里通外敌”被扳倒了。满门抄斩。
能留下个他,还是因为帝君手软!
他从此的身份便分外尴尬。
是个帝子,那些宫人臣子倒也不能真上手欺负他。却也是个“贼人之后”,除开那几个把他从小带大的nai妈、侍从,几乎谁看着他都敢带着嘲讽。更别提几个异母的“兄弟”了,看准了帝君不会过问孩子的事情,冷嘲热讽、明枪暗箭的——他们只觉得自己是“替□□道”!
偏偏他身子骨又弱,似乎连想反抗都没有那本钱。只有从小学会了低着头,把存在感压到最低,忍着往前过……反正,也算不了什么的。
玖之伸手轻弹了下他的额头:“这会儿倒是知道怂了。”
她那语气,又是冷淡,又是嫌弃,可又……夹着点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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