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也是。”玖之应他,带着点鼻音。
“你先前在等我么?”顾怀泽轻轻晃了晃她,“别睡,在外头睡了着凉,更难养回来。”
“没……”玖之下意识地否认,又想了会儿,在他颈侧轻蹭了蹭,像是个摇头的动作。脸上刚包好的药布擦过他的皮肤,微微的刺痛。
玖之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含糊:“我也……不知道……”
顾怀泽深吸了口气。
她一个人在那外头,砖石坚硬,夜露深重。
全心牵挂着她的人,恨不得替她来受这个罪,却是急病如山倒,连个床都下不来。唯一一个能救她也敢救她的人,根本被蒙在了鼓里,跑得连踪迹都快找不着。而那个在勤坤殿待满了两天的人,态度依旧冰冷,却又模糊。
她就靠着她自己,还有力气嘲讽两句,“也是难为曾蓉了……早晚一盆水……得盯着人敲好久冰吧……还以为自己有多厉害,能瞒过慕容锋……”——可她甚至连晕过去都不敢。
她怕一旦没了意识,就能让人给弄死了!
顾怀泽咬着牙。
他不知道是不是带个学生都会那么艰难……或者,养个孩子。
旁边跟着的侍从不自觉地往旁边避了避。他们头一回在那个温和如玉的将军身上,看到那么晦暗的情绪。
玖之像毫无所觉,断断续续往下说:“不管怎么样……你早来了也没用……不受点罪……挨些打……晕个一回两回的……曾家怕是咽不下这口气……”她短促地笑了声,“那倒也无所谓……就是……太烦人了……”
顾怀泽沉默了一会儿:“玖之。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嗯……可总不能让他们一直欺负阿璟吧……也许有更好的办法,懒得想了……想做便做了……本来就没有多少事,结果多半也承得起……干嘛……不去做……”她皱了皱眉,旋即又笑了下,“况且……打断他条骨头,跪两三天,也不亏……迟早得收拾的……”
她力气不济,整个嗓音都是飘忽的,语气却跟顾怀泽平日里没什么两样,无端地就让人相信,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顾怀泽那一口气终于叹了出来:“嗯。不过玖之,你下回要再碰着这种事,记得找我。我好歹比你多打了两年仗,不说全身而退,把那‘八百’减个半,还是做得到的。”
玖之轻“啧”了声,沉默下来。良久,闷闷地说:“你掺和进来干嘛……这里是槐阳啊……”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可眼下,这将被关在了笼子里,所有的荣耀都变成了桎梏,绑到“忠君”的铁链上,缚着他的兵刃和军权。外面群狼环伺,绿光盯住了他,只等他一个错误的偏头,露出脆弱的脖颈。
世家想要掌握权力,最想拉拢的便是军权,可如果这些将军都是彻彻底底的硬骨头——那便折断好了。
——太平了十余年之后,世家对武将的倾轧已经摆到了明面上。
而君王想要控制天下大局,最忌惮的也是军权,要么牢牢地捏在自己手心里,要么把那妄图拥有麦田的“稻草人”烧掉。
——胤嘉帝到底召回了顾怀泽。
玖之不耐烦朝政诡谲,可这些东西、顾怀泽脚下的那个漩涡,她怎么可能看不清楚?
顾怀泽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平静了下来,声音温和,浸着柔软的温度:“玖之,胤嘉帝是个不错的君王,至少,他绝适合这个年代。还有,我明面上是所有帝子的老师。”
一个好的君王,最重要的是什么?
洞察。
对局势、对人心、对自己——绝对的洞察。不被蒙蔽,也不多疑,不以自己的喜怒为判断,永远践行在“天下利益”这条线上。
胤嘉帝看得明白人心。
所以他太清楚世家的心思,也看得明白顾怀泽的净直。敢下手去对付,也敢放任去相信。所以他借着召回顾怀泽,堪堪地维持住了和世家的平衡,却也掩盖住了下面的浪chao汹涌。
胤嘉帝看得明白局势。
所以他绝不会真的放过世家、真的跟世家妥协,也绝对会拼尽一切保下来他们仅剩的两个“天才将领”。所以他把自己的孩子通通塞给了顾怀泽,那里面总有一个未来的帝君,顾怀泽无论如何跑不出“帝师”的名头。真真假假,总有些屏障是靠这些虚名来搭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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