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能睡个懒觉还不用担心被人拖起来,他倒不是被冻醒的,只是醒了之后就睡不着了,仅此而已。
清晨蒙着雾霭般的蓝,走廊上静悄悄的,仿佛下一刻就会响起熟悉的脚步声,和室的拉门随之哐的滑开,就算闭上眼睛转过身去继续睡,记忆里的声音也会锲而不舍地追过来:
“外面下雪了,快起床。”
窗外的天光逐渐亮了起来,下雪天世界就像是笼罩着一层白色的绢纱,看什么都朦朦胧胧的。
长火盆里的木炭烧完了,残余的温度冷却下来,银时裹紧被子翻了个身,然后又翻了个身,仿佛要将自己裹成一个毛毛虫似的在被窝里瞎折腾。
“吵死了。”
房间里的另一个人终于忍不住了。
毛茸茸的脑袋在被子里微微一动,银时探出头。
“嫌吵的话你倒是起来啊。”他耷拉着眼皮。
从来只会针尖对麦芒,高杉不客气地给予回击:
“明明早就醒了你装什么睡。”
“……”微微一噎,银时很快反应过来,“哦?你怎么知道我早就醒了?”
和平常不同,两人短暂的交锋之后就没了下文,许是天气寒冷,开口说话都会让人流失力气,身体里好像开了一个漏风的口子,温热的活力都从这个口子里涌出去了,只剩下一个沉默的壳,偶尔往外蹦一个短句已是极限。
冬日的早晨,厨房是私塾里最先热闹起来的地方。
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汤锅,菜刀落在砧板上清脆而整齐的声响,马上就是年末,村里的人家都不开火,正月的料理提前做好了备着,八重以前却从来不顾及这些,就算是大晦日,如果私塾里有人想吃烤地瓜,那个小烤炉也是说架就架,佛祖来了都挡不住。
对于传统和规矩这种东西,八重总是只捡她喜欢的尊重。
银时打了个哈欠,拉开木门,站在灶台前的身影循声回头,在微微的晨光中露出一个笑来。
“早安啊,银时。”
松阳弯着弧度好看的眼睛,和服的宽袖用布条挽起在背后打了个结,露出白皙的手臂和微微凸出的手腕骨。他将浅色的长发扎了起来,衣服也看似熟练地换了耐脏的深色系——可圈可点的努力——但大概是盯火候盯得入了神,没注意到有几缕发丝松散开来落到了脸颊边。
银时的哈欠打到一半顿时就停在了那里。
他将视线从松阳的脸上移到正冒着热气的汤锅上,又从汤锅移到散布着青葱碎段的砧板上,最后在厨房里绕了好大一圈才回到松阳身上。
“……你在做什么?”
松阳看向身侧白烟滚滚的汤锅:“做早饭?”
银时:“……你刚才用了问号对吧?你刚才绝对用了问号对吧?”
他噌噌下了榻榻米,穿上木屐啪嗒啪嗒地跑到灶台边,粗略地扫了一眼流理台上的战况,确定松阳的确是在煮味增汤。
砧板上的葱花整齐得有些可怕,仿佛被人拿着尺子量过。
银时沉默片刻,啧了一声:“这种事情交给假发不就好了。”
话还未说完,他便已经后悔了。
果然,他听见松阳微微笑了一声,还是那副温和而低沉的嗓音:“我想自己试试看。”
根据八重的说法,松阳只会煮粥——最基础的、单纯为了饱腹的、像忍者在外执行任务时除了饭团便只剩下另一种选择的那种粥,撑死算个杂炊。
据说两个人一起旅行时,有一阵子天天翻山越岭,深山老林里路上人影都见不到几个,八重吃杂炊吃腻了,终于被逼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结果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做咸得要死的料理的过程——这是她对私塾学生的官方说辞。
其他的暂且不表,对于咸得要死的料理,银时至今还有深刻的心理Yin影。
八重刚开始学做料理时,总是生怕没味道似的拼命加盐加酱油,还特别热衷让人试吃,不管是萝卜味增汤还是凉拌牛蒡丝,就连应该带点甜味的芋头,也咸得让人嘴巴发苦,脸皱得仿佛要往里缩。
面对八重初期的地狱级别酱油料理,只有松阳会面不改色地吃下去。
笑盈盈的,仿佛没有味觉似的,特别捧场地全部吃下去。
后来八重的厨艺逐渐好起来了,虽然还是脱离不了重口味的标签,但至少走上了正常的轨道。
他以为记忆已经随着时间淡了,此时又忽然想起来,确确实实地记起来,八重最先开始学做的就是味增汤。
用柴鱼片熬高汤,过滤残渣,再切豆腐,倒入高汤,用小火煮开味增酱,最后切葱花,关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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