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娘点头,又忽然皱起小脸,“君湲哥哥,我是不是要和你一块去渤京?”
“你不愿意吗?”
“那阿娘和翁翁呢?”
“会留在这里。”
犀娘两条腿在空中大力划摆,瘪嘴哭起来,“我不要离开阿娘,不要和你去渤京。”
赵君湲压住她的腿,“不想去不去便是了。”
“阿娘会不会同意?”犀娘挂着泪,又用那样无辜的眼神望着他。
赵君湲无奈地弯了下唇角,摘下她头上乱颤的簪花,“我说行一定能行,你相信我。”
“嗯。”犀娘擦干眼泪,脸彻底花成一团。
赵君湲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像花猫一样,去洗洗脸。”
房中事先备好的水,犀娘用手捧着打shi脸,笨拙地搓去妆粉,涂抹上滋润的香露。
赵君湲扫去百果,铺好床榻,帮她脱掉外袍。
犀娘还是很害羞,飞快地钻进被子,只露一双眼睛在被子外面。
赵君湲捂实了,坐在榻边看她入睡。
犀娘觉得好神奇,她感觉自己没想象中那么讨厌他。
犀娘圆鼓鼓地睁着眼,看扶在被子上拍打的手,“君湲哥哥,你是怎么受的伤?”
“是我的异母兄长,他企图侵吞家产,自是不愿我回去,于是心生恶念,派人来杀我。”赵君湲轻描淡写,仿佛在讲一件无关紧要的身外事。
“他可真坏。”犀娘忿忿道。
“快睡吧。”
夜色已经深了,虫鸣交织。
两人都不再说话,犀娘望着投在榻前的那点月光,睡意袭来,迷迷瞪瞪的,她按住被子上的手,呓语一般,“哥哥这里的痣,我也有一颗哦。”
……
赵君湲逗留了几日,离山这天,周家众人送他到十里长亭。
此时已经入冬,柳还青,寒意入骨三分,周凛为他斟酒饯行。
酒事先温过,甘醇幽郁,一盏下肚,周身暖意骤升。赵君湲拂袖长长揖拜,郑重地道了声“保重”。
已是准备出发。
周凛与赵君湲并肩走出长亭,奴仆牵马缀后,这匹赤焰马是专程买来与他做脚力的。
周凛问:“几时能归?”
群鹤南徙,一年也将至年尾。赵君湲道:“大致在岁晏。”
周凛抬手示意,远远跟着的人停下来脚步,不再往前,“这些时日公子想必是疑惑万千。”
赵君湲猜到他要说什么,微微颔首一笑,并不搭言,只侧耳听他的下文。
周凛不疾不徐,默了半刻才开口道:“公子可记得春陵史氏?”
赵君湲笑意敛去。
当年的史府血案——令梁人谈之色变如人间炼狱般的血洗恶行,梁国境内外谁人不知。
丞相刘明翰告发太尉史孟桓拥兵自重,图谋不轨,梁帝震怒,下令诛杀史氏全府。
史孟桓上表自证清白,无果,而后恳求梁帝赦免无辜,仍旧无果。史孟桓夤夜回京,抵抗惨死,阖府老小出逃,至今下落不明。
一夕之间,高门凋零,贵人已逝,曾经的朱门不复存焉。
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心里早已平静,再听人提起,赵君湲还是忍不住惋惜。
“太尉府获罪那日,我与叔公尚在驻地,消息传到时已经过去三月,军中闻者莫不悲恸。”
赵君湲叹息,“君湲一直以先太尉为楷模,至今不敢忘……”
说到这里他陡然顿住,目光有些难以置信。老先生莫名提及先太尉,莫非是……
赵君湲心中一惊,拂袖拜在周凛身前,“君湲有眼无珠,竟不识得明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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